采访前,倪妮给了记者一个大大的拥抱。生活中的她,随性、亲切,不会去在意自己的妆有没有花,更不会顾及某种公众人物的形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什么。虽然她的脸上略带宣传期过度忙碌的疲态,但精神状态极好,讲起由她主演的电影《消失的她》,语气里掩饰不住亢奋和积极,那股劲儿就像要从身体里冲出来似的。
上映近70天的电影《消失的她》截至目前票房已突破35亿元,并于上周登录视频网站,而倪妮在片中的精彩表演,让她又多了一个被观众记住的银幕角色。这对如今35岁的倪妮来说极为重要。2019年,作为金鸡奖颁奖嘉宾的她,曾在后台被媒体拦下想做采访,她以“没作品,没底气”婉拒了。现在的她,有了聊角色的底气。
倪妮为自己设定的逐梦路很简单——找到好角色,拼尽全力演好她。这是当下最能让倪妮入迷的事,也是她想抵达的境界。她坦承对表演有野心:“专注演戏,不工作的时候就在生活中充充电。对于表演我非常热爱,因此很看重它、珍视它,所以我不想太随便。”
太珍贵了
《消失的她》中的陈麦掌控了全局,思维缜密、理性果断、有情有义。尽管没有贯穿始终的篇幅,但依旧掩盖不了她的光芒。
“她智慧,有正义感,有魅力,是个高智商的人……”倪妮连续抛出几个短语,描述着她在电影《消失的她》里饰演的角色陈麦。
她听过很多人分享感受,大家说“陈麦这个角色非你莫属,你看起来是会干这些事情的人——保护闺蜜、寻求真相、设一个精巧的局,让罪恶困在其中”。
除了剧情的爽感,更让她兴奋的是这个角色的难得,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她渴望的,是市场稀缺的:“大银幕上,像陈麦这样的女性角色很少。市场对女性角色有它的特殊需求,尤其商业大制作中,一般不太会以女性视角和主要载体讲述故事,这是演员没办法控制的。所以当我第一次看到《消失的她》的剧本时,很惊讶,它刻画的女性角色很不一样。相较于以往一些电影里辅助作用的女性角色,她掌控了全局,思维缜密、理性果断、有情有义。尽管没有贯穿始终的篇幅,但依旧掩盖不了她的光芒。”
采访中,她不止一次表达着,“陈麦这个角色太珍贵了!”
作为极为少见的国产类型片,观众看了开头猜不到结尾,剧情、人物一直在变化,直到最后让你恍然大悟。这让倪妮认定,一定要将这次表演完成到极致:“虽然我们知道剧情如何发展,知道为什么我会接近何非(《消失的她》男主角,朱一龙饰),但观众并不知道,所以在演的时候一定要克制。若表演过度,观众就会猜到其中的玄机。因此,这部戏需要演员从观众的视角切入角色。演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把当下做好,增强信服感,沉浸在角色里,甚至要被剧情骗过去。”
头疼的角色
演好这个角色,需要她推翻过往的一些表演方式,抹平在表演观念上的出入。这让倪妮很不适应。
《消失的她》监制陈思诚记得,倪妮进组后开工的第一天,他就在片场看到了剧本中的金牌律师陈麦,“特别有魅力”是他对倪妮塑造这个角色的第一印象,倪妮也用自己的努力接近这个从未尝试过的角色。
尽管片中的陈麦是位值得依靠的对象,她帮助何非一步步揭开真相。但在表演初期,陈麦却成了一个让倪妮头疼的角色,演好这个角色,需要她推翻过往的一些表演方式,抹平在表演观念上的出入:“可能这是我第一次演类型片,之前认为的好的表演方式就是自然呈现,但类型片的节奏、剪辑要求都需要表达得更多一点,刚开始我很不适应。类型片不可能给你一个长镜头,让你从头到尾展现细枝末节。它需要你在紧张的节奏中准确表达感受。”
好在,合作者是了解演员的陈思诚,导演崔睿、刘翔,以及同样对表演有着敬畏心的朱一龙、文咏珊、杜江。拍摄到后期,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状态,每天就算收了工,也会“赖”在片场不走,跟众人一起琢磨表演。在和搭档们的讨论中,她也悟出了很多表演的真谛:“情绪爆发的戏,对演员的考验极大,远景、中景、全景、近景、各个角度,虽然观众能看到的戏就几十秒,但我们各个机位反复地拍,差不多要演个十遍打底。也可能得益于之前演舞台剧的经验,我很明确的是,演戏不要设定自己怎么演,不需要预知,而是要在轻松的状态下快速进入剧情。”她谈到这次在剧组感受到的“表演理论”时异常兴奋,“这是一种能力,是需要训练的。我现在也没法做到完美,很难全无杂念,但我知道这是一个好的方向。”
我爱“她们”
我在跟大家分享这些角色的时候就会激动、亢奋,并且会回到当时的记忆里。
“往好的方向努力”,是这些年倪妮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近三年,除了正在热映的《消失的她》,她接连拍摄了《拆弹专家2》《1921》《漫长的告白》,虽然不如以往“高产”,但在表演上,她一刻也不愿停息。每个角色,都有她的不易,只要一想到塑造的都是她珍视且有感情的角色,也就不觉得疲惫了。某种程度上,倪妮承认自己与角色是紧密相连的。过分的投入给她带来的无疑是与角色的同理心、共鸣感,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角色的生命里,要突然从中抽离出来,绝对没那么容易:“我爱她们(指角色)。如果不提及角色的时候,不想到她的时候,还处于一种正常的状态,一旦想起,或者我在跟大家分享这个角色的时候就会激动、亢奋,并且会回到当时的记忆里,这种状态在我身上体现得极为明显。”
倪妮承认自己是个“不太高产”的演员,她说这种变化和她如今的心态有关。
曾经,她不管喜不喜欢,尽力说服自己用数量锤炼表演,多接点、多拍点。但她渐渐发现,无尽的忙碌会把日子变得很煎熬,从那以后她告诉自己,表演不能贪多,过分的消耗会影响自己对作品的判断以及创作的激情:“到了这个年龄会现实很多,打个比方,你会觉得没有演员不想有好的表演、不想拿奖。你拍的东西就是奔这个去的,因为它是一种认可,所以不能漫无目的地接戏,要甄选清楚。”
她坦承,那种顿悟的感觉还没有找到:“哪有这么容易,大概一辈子都顿悟不了(笑)。反而我现在的心态比较好,有好的就接。如果今年运气好就多接点(戏),没有也不强迫自己一定要不停地拍。现在真没必要逼着自己干一些不那么舒适的事情。总而言之,心态随性。”
自由
她希望突破桎梏,让自己找到演戏最原本的东西。用演技去承担一个角色,而不是外形。
近些年,倪妮选的角色越来越“出于本心”。她自认为是一个能把一件事坚持很久的人,一旦决定要做,会不顾一切。曾经有人评价她,天生一张银幕脸,出道即巅峰。12年前,电影《金陵十三钗》中摇曳着风情的玉墨,至今都是值得品味的经典角色。因为出挑的外貌,外界提及倪妮的大多评论都是,“美哭了”“太会穿衣服了”“为什么会这么好看”……这些标签,不是没给她带来苦恼,甚至有很多角色找上她都是因为其出众的外貌。但她希望突破这种桎梏,真正让自己找到演戏最原本的东西。于是,她接演了《天盛长歌》《宸汐缘》,打破银幕与荧屏之间的壁垒;在赖声川执导的话剧《幺幺洞捌》中寻求自我,顿悟表演;首次尝试文艺片《漫长的告白》,以及类型片《消失的她》,在创作中体验“自由”。她开始更多的用演技去承担一个角色,而不是外形。
“现阶段,你还有什么未满足的野心?”听到这个问题,倪妮笑着挑挑眉毛:“当然有了,我还没拿奖呢(大笑)。这几年,我发现人真的要有一些兴趣爱好,若是没有兴趣,或是不去寻找爱好,就容易‘这样也行,那样也行’,就这么潦潦草草地应付人生,最终一定会有遗憾。可能有些时候你觉得‘都行’,但你真的没有野心吗?这种盼望感只有找到兴趣和目标后才能体会。所以,我相信有目标,就可以给未来带来能量,我不排斥这种心理,也学会接受,自洽了。”
对话
在人生目标上可不能那么随便
新京报:你觉得你可以让“野心”与“目标”共存?
倪妮:是,我没有觉得这种渴望带给我的能量是不好的,有了目标,反而能刺激你更努力、更投入地去做更多的工作,用上进的态度去对待,对待那些曾经你觉得“随便吧”“无所谓”的事情。事实上,我越来越认为人生在目标和梦想上不能那么随便。
新京报:《消失的她》是一次悬疑类型电影的新探索,拍摄中有没有挖掘出自己都不相信的状态?
倪妮:还好,都在我的预期内。如果这都想不到,那我对自己要求也太低了(笑)。悬疑电影不好演,并且一个优秀作品的呈现一定不是个人的功劳,演员要好,导演要有辨别能力,能在演员失控时把对方捞回来,后期、剪辑、配乐,要所有人把能力拼合在一起才能呈现出好作品。《消失的她》能成功就是因为团队的合力,让大家感受到了协作的力量。
新京报:所以拍得酣畅淋漓?
倪妮:对,在片场我也不会去想结果如何,只要导演喊“过”,就说明他认可。他认为这个表演创造出来了,是合适的,所以我不太会操心后期的事情。
新京报:陈麦身上具备的飒爽,似乎也长在你的骨子里?
倪妮:我本身是个重情义、重感情的人,影视作品有超现实的东西,片中她与李木子的闺蜜情也是我理想中的状态,比如《流金岁月》里的朱锁锁(倪妮饰)和蒋南孙(刘诗诗饰),也是让人羡慕的闺蜜情,这些都基于人的本能。我始终相信人性本善,不管你多大,本能会存在。女生之间用真情换真情,是一种底色。
新京报:这些年,你出演的不少角色都比较“刚”,这些女性独立且有自己的思想,做事洒脱决绝,如何看待自己和角色的关系?
倪妮:我没有这样总结过,不过这么想起来还真是。我觉得不是编剧故意写的,或是演员愿意、乐意去塑造的。更多的是因为这类女性角色是市场稀缺的,她们刚好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外形条件,个子高,加上声线特别,不是甜妹类型(笑),找上我的这类角色会多一些,我也只能在有限的资源中做选择。
新京报:你对工作的执着和认真,让人猜想你是一位特别自律的演员,你对自己“狠”吗?
倪妮:当我投入到一件事里时,是会对自己狠的。比如饰演的角色需要我干什么,需要我怎么努力,我一定逼自己做到。我一直认为对自己狠是演员的基本素养。但是在日常生活里,我其实没办法达到你们想象中的那种自律。我还是一个比较偷懒的人,在生活中能省电就省电,能偷懒就偷懒,这样会为我节省一些需要消耗的电,以便我在工作中发挥到极致。我始终相信人的能量是平衡的,生活中慵懒一点,松弛一点,到了工作里,我会狠,会认真到极致。
B02-B03版采写 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