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书斋”
文 | 刘贵锋
看华裔女作家严歌苓写的《读书与美丽》,说她有一位叫庄信正的朋友,是位著名的翻译家、学者,把“上有苏杭,下有天堂”改为“上有天堂,下有书房”,一下子对严歌苓笔下的这位庄先生有了亲近之感。
我出生在西北农村,那会儿村子里还没有拉上电,所以没法看电视,更不知道有动画片这种东西。连个皮球似乎也没有——日子艰难,家里的收入都为吃饱肚子服务。因此,打发时间的只有哥哥的几本旧课本。一来二去的,竟然对读书有了浓厚的兴趣。然而,书也少。在我家院子的东北角,有个小小的房间,我们叫做“隔房”,里面堆积着一些掐草编用的麦秆儿。“隔房”的四壁糊满了报纸,报纸的副刊就成了我读物。副刊上有谜语,有名人名言,有小说,有散文,那时真是喜欢得不得了。只觉得那间小小的房子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一有空,我就钻到“隔房”里,蹲着或者踮起脚读那些报纸。还用作业写剩的空白页装订了一个本子,摘抄了好多。“隔房”算是我的第一间“书斋”。
随着年岁渐长,认识的喜欢读书的同学越来越多,偶尔可以借到一两本课外书,奉若至宝。母亲不识字,看到那些书皱皱巴巴,且厚重,颜色发黄,觉得不像是我学校里领的书,便认定不是什么好书,不许我看。我家的院子后面,有一孔低矮的窑洞,里面装着一些用来冬天烧炕的枯树叶和干驴粪。这样一个隐蔽的场所,对我来说,真是绝佳的读书去处。每借到书,我就躲到窑洞里偷偷去看。蹲在柔软的树叶和驴粪上,捧着一本书,眼前的一切统统不见了,只剩下一只爱书的虫子,在书中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幸福地遨游。窑洞算是我的第二间“书斋”。
在我家的院子门前,隔着墙是村子里十几户人家公共的打麦场。靠着门的一侧,贴着墙长着几棵老柳树。柳树腰一般粗壮,冬去春来,枝繁叶茂。我爬上其中的一棵,像树上蹲着一只巨大的鸟。柳树的枝枝叶叶把我包裹和庇护起来,仿佛一座天然的绿色的房子。在这间独属于我的“房子”里,我无拘无束地静享着时光。有时看一看书,有时透过树叶的间隙,看一看蓝得没有一丝杂色的天,有时什么也不看,闭了眼假寐……柳树是我的又一间“书斋”。
比起别人那些典雅的书斋,我的“书斋”是多么简陋,既没有万卷藏书,也没有文雅的陈设,甚至连一张像样的书桌也没有,简直算不得真正的书斋,但它们无疑是我的天堂。它们陪伴我度过了无数快乐的时光,它们见证了我的心智渐渐打开的过程,见证了我的内心慢慢丰富的过程。我怀念我的那些“书斋”,怀念那些读书的日子,怀念那个在“隔房”里、窑洞中、树桠上、苜蓿地……独自捧着一本书,目不转睛、津津有味地读书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