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埃德加·爱伦·坡的玫瑰
我们到达巴尔的摩正好是1月19日。在宾馆住下后,我对妻子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干吗?
向大师致敬。
谁?
埃德加·爱伦·坡。
我穿上黑色的风衣。我的衣服差不多都是黑色的。围上格子围巾。要是有一顶礼帽就好了,我说。妻子觉得奇怪,说,你从不戴礼帽的。我说,是,可是今天不一样。妻子问,有什么不一样?我说,今天是埃德加·爱伦·坡的生日,我们去他的墓地,献花。
这和礼帽有什么关系?
我说,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有一个神秘的访客,身穿黑衣,头戴礼帽,围着围巾,站在标有“埃德加·爱伦·坡最初埋葬地”的石头前,献上一瓶白兰地和三支玫瑰。
我们会碰见他吗?
不会,他一般出现在午夜。这个神秘人物第一次这样做是1949年,正好是爱伦·坡去世一百年。1993年,他留下一张纸条——“火炬会传承下去”,之后,爱伦·坡的崇拜者便效仿这一做法。午夜,古墓,神秘的黑衣人出没,是不是很爱伦·坡?
我们叫了出租车。先去花店买了三支玫瑰,然后去爱伦·坡的墓地。司机不知道爱伦·坡的墓地在哪儿,还好,GPS能搜到。司机是个大块头,白人,我问他,知道埃德加·爱伦·坡吗?他问,他是干什么的?我说,是个诗人、作家。他说他不看书,只看视频。我问他,知道福尔摩斯吗?他说,知道。我向他解释福尔摩斯与爱伦·坡的关系。我说,福尔摩斯的爹是柯南·道尔,他爷就是爱伦·坡。司机哦了一声,稍停片刻,补充说,我对福尔摩斯的爹和爷不感兴趣。妻子碰我一下,我打住了,不再做文学普及工作。
下车后,妻子笑道,胡扯什么爹啊爷的,俗不俗啊?
我说,不是吗?柯南·道尔塑造了福尔摩斯,他不就是福尔摩斯的爹吗?而爱伦·坡是推理小说的祖师爷,说他是福尔摩斯的爷不为过吧?
妻子撇撇嘴,不屑于与我争辩。
埃德加·爱伦·坡的墓碑很朴素,一块白色的花岗岩,经历风雨的侵蚀,颇有些岁月的沧桑感。
已有人献花,九支玫瑰,三支三支地放在墓碑前,中间摆放着一瓶白兰地。是三个人还是一个人放的?搞不清楚。
妻子说,我们没带酒。我说,爱伦·坡戒酒了。
我献上玫瑰。在买玫瑰时,我向店主要了一张便签,写了一个谜语。爱伦·坡的一大爱好就是解谜,他曾向读者发起挑战,邀请他们出谜难倒他。他说无论多不寻常、多古怪的谜都难不倒他。我给他出的谜是:
是鸟不叫鸟,
自把名字叫。
人们不喜欢,
嫌它穿黑袍。
凡是熟悉爱伦·坡作品的人都不难解开这个谜,前提是得会中文。唯有会中文,才能理解这个谜面之美。
我们回到宾馆,前台服务员说有我的东西。他递给我一个纸袋,里面是一本小黑书。封面是暗黑色,上面是一个纯黑的乌鸦剪影。书名:《乌鸦》;作者:埃德加·爱伦·坡。
我翻一下书,里面夹着我留在埃德加·爱伦·坡的墓前的便签。我明白了,这是有人解开了谜语。当然,谜底就是这本书的书名:乌鸦。
我又仔细翻翻,里面没有留言。我问前台服务员,这是谁留的?他摊摊手说,不知道。我让他描述一下。他说,黑大衣,黑围巾,黑礼帽,围巾挡着脸,看不清面容,瘦,高。
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
接下来的旅行,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谜是谁解开的?终究是不得要领。旅途中我一直在读《乌鸦》。尽管以前读过,但重读还是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