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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达伟:岩画

苍山中至少有三百多种神灵。岩画中画下了其中几种。岩画所在的那个石崖,也被人们当成是神灵的一种,石崖下面留下祭祀活动的痕迹。他说到了具体的数字,在说出“384”这个数字后,他又说不只是“384”。他在苍山中说到了这个数字。数字的出现,成了一种强调,似乎是在强调数字的一种落寞。现在,人们所认为的出现在苍山中的神灵的数量早已没有这样多了。几百种神灵,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神灵系统,同时也是一个很庞大很丰富的、对世界认识的不一样或者是对世界认识的趋同。那是人们在苍山中生活时的一种状态,神灵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相互交叠。每个人的心中,至少活着一个源自自然的神灵。真实的是神灵不只是自然中的生命,神灵还可以有其他的种类。在我不断进入苍山后,我同样与神灵的多种形态相遇,也在这样多种形态面前感到惊诧,感到有一种近乎幻梦般的对于世界的认识,那是属于苍山的对于世界与自然的认识。与这么多神灵相遇,也是在与一些稀缺的精神重新相遇。似乎我又开始陷入大词与虚夸的世界之内。但真如自己在与一些人说起的那样,我只希望自己的某些方面能够得到重新塑造,那种对于思想卑琐的抗拒,那种对于清洁精神的渴求。

他提到了桤木树中的柴虫,那也是神灵的一种。这时我们脑海里开始出现一条白色的虫子,在树木中空的部分慢慢爬动着,用赤与黑交杂的唇触摸着树木的内部,似乎舔舐一下,树木就会颤抖一下,然后不断往空里退。我们脑海中还出现了有着众多桤木树的村子,那是苍山中的村子。我们先是在苍山中的另外一个角落看到了一棵桤木树,很粗壮,仅此一棵,那时我已经觉得依然存在那样一棵树已经是不可思议。没想到在这个村落里,有着大量的桤木树。眼前的桤木树粗壮繁盛又奇形怪状。一些桤木树已经死亡,上面长出了丰茂的其他寄生植物。我们听着自然的声音。好久没这样把自己放入自然了,鸟鸣,风的声音,树木的声音,很少的人声。那些古木中将有着多少的柴虫,那里将有着多少的神灵?我第一次听说了柴虫同样也是神灵之一。他还提到了蝴蝶。他还提到了岩石(在提到岩石时,我想起我们村所信奉的神灵便是岩石,我们村子背后就是赤岩堆起来的山,进入我们的本土庙,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被简化为木牌的“赤岩天子”),心中如岩石一般,有的如岩石一般的精神。他还提到了古井,提到了其他。那时神灵幻化为一只柴虫在巨大的桤木树中活着,被桤木树滋养着。桤木树下蓝色的阴影里出现了一只柴虫,它探出了头,又在我们的目睹下慢悠悠地把头缩回古木中。我在周城,看到了作为塑像的大黑天神,而在这之前,大黑天神就在我们村的庙宇里,以一块木牌的形式存在着,他们是同一种神灵,只是存在的形式不一样。

在苍山中,神灵系统已经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我们进入那些本主庙中,举行一些为了人的生存状态与精神指向、五谷更好地生长、牲畜健康,等等的祭祀仪式。

离开那个有着许多桤木树的村子,也离开了某个正在举行的祭祀活动,我出现在苍山下的另外一个村寨里。我喜欢进入苍山中的那些村寨,拜访一些老人。这样的拜访很重要。有时我甚至会有一些偏见,那些老人心中存留着不一样的、已经不可能在此刻能看到的苍山。在高黎贡山中生活的那几年,我有意去山下的那些村落里拜访一些老人。我认识了老祖,认识了老祖口中的丈夫,还认识了那个民间的歌者。在苍山中,同样有着这样的老人。

当我在苍山下的周城时,遭到了让我印象深刻的一群老人。一些安静地做着扎染的老人,她们的服饰上铺满如蓝天般的靛青色,靛青色的围腰、头巾、衣服,她们低头凝视并不断穿针引线。她们在缝制一些图案,似乎终其一生都在进行着一种努力,要完成对于那些蓝色中纯净的白色图案的理解。那些图案在扎成一团成皴的布里,打开,晒干,你看到了最终的图案,其中有些图案就被那些老人穿在身上。那是你在回想着成皴的布时,不曾想到的。其中一个老人正在安静地制作扎染,她正在制作一只蝴蝶。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图案上,把注意力集中在图案的艺术化,以及艺术对我们的浸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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