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2月的一天,从台湾流出的一份绝密的军事情报,经由中共华东局的转递到北京,放到了毛泽东的案头上。
这份绝密情报存放在压缩胶卷中,包含舟山群岛、大小金门的海防情况,台岛战略登陆点的地理资料、兵力部署等。毫无疑问解放台岛,终结蒋家王朝的统治,这份情报就是蒋介石的“催命符”。
谁有如此通天的本事?能从台岛搞到这么详尽、绝密的军事情报?
毛泽东对这份有重大价值的情报特别注意,并询问情报来源。工作人员报告说,这些情报是我军潜伏在台岛的女特派员朱枫,从蒋介石十分器重的国军高层军官——吴石将军那里取回的。
毛泽东听后大喜,当即嘱咐道:“一定要给他们记上一功!”
随即毛泽东还泼墨挥毫,写下一首诗:“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这首诗的第三句“虎穴藏忠魂”,就是赞扬朱枫、吴石等我军特工深入虎穴、为国尽忠的事迹。
然而就在1950年3月1日,因为叛徒出卖,台当局下令以“从事间谍罪”将吴石逮捕下狱,朱枫也因身份暴露而被捕。
三个月后,蒋介石举起屠刀,吴石与朱枫、聂曦等4人在台北被害,这就是震惊海峡两岸的“密使一号”大案,又称“吴石案”。
影视剧《潜伏》中的余则成,原型之一就是吴石将军。实际上,吴石去了台岛之后,蒋介石对他十分笼络,不仅授予中将军衔,而且还升官,给了“国防部参谋次长”的位置,十分倚重。
进入国民党高层的吴石,可谓位高权重、前途无量,为何还要铁了心帮共产党呢?甚至不惜豁出性命?早期的吴石,其实与中共毫无瓜葛。
吴石是福建人,17岁投笔从戎,加入北伐军,投身革命。他曾就读保定军校,和白崇禧、吴仲禧是同班同学。在保定军校成绩全校第一,人称“吴状元”。因为和白崇禧的关系,他后来和桂系走得挺近。
1928年,吴石赴日深造,留日同学称他“十二能人”,文武骑射样样在行,精通书画诗词、日语英语,是个全才。回国后,时值抗战爆发,吴石投入蒋介石麾下,负责对日情报工作。
抗日战争中,吴石这位公认的“日本通”出谋献策,参与策划指导第三次长沙会战以及湘桂、桂南、昆仑关、桂柳等重大会战,屡立战功,因此成为老蒋颇为倚重的军中智囊,受封少将。
1939年12月,昆仑关战役打响。吴石“白天不离地图,晚上不离电话”,几个昼夜没合眼。此战,杜聿明指挥中国军队打败号称“钢军”的日军第五师团,取得对日作战的首次大捷,一战成名。
但幕后指挥的吴石,却被人们忽视了。他在自传不无怨言地写道:“昆仑关之役,亦因余之指导而告大捷,杜光庭即以此一战成名。”
抗战期间,吴石长期屈居幕后,无缘带兵打仗。他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顿生怀才不遇之感,这也加深了他与老蒋的裂痕。
早在抗战初期,吴石就对老蒋“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深感不满了。蒋介石重用嫡系和浙江老乡,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由于指挥失误,中国军队在对日战场上处处陷入被动。
尤其是1944年桂柳会战失利,时任第四战区参谋长的吴石更是痛心疾首。目睹国土沦陷,同胞死难,吴石第一次对他效忠的“党国”产生怀疑,他对家人说“我再也不干了!”愤而辞职。
吴石与国民党渐行渐远,与中共却越走越近。他很早就读过毛泽东的军事著作,还在武汉听过周恩来的演讲,而且和叶剑英等人有过交往。他认同共产党的主张,认定他们才代表了中国的未来方向。
抗战胜利后,吴石目睹国民党大员贪污腐败、巧取豪夺,大发国难财,老百姓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悲愤不已。全国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蒋介石却不顾老百姓死活,一意孤行发动内战。
吴石深感失望,发出“国民党不亡,是无天理”的喟叹。他的话传到了蒋介石的耳中,老蒋大发雷霆,从此有意疏远吴石。
吴石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就在他感到迷茫之时,好友吴仲禧、何遂两人对他的人生产生了重大影响。
吴仲禧是中共地下党员,潜伏在国民党中负责情报工作;何遂是民主人士,在国民党担任高官,暗中与中共关系密切。在两人的影响下,吴石毅然走上反对蒋介石独裁统治的革命道路。
国民党腐败无能,蒋家王朝行将崩溃,心灰意冷的吴石决心弃暗投明。1947年4月,经何遂介绍,吴石与中共华东局直接接触,正式与共产党建立联系。吴石身居高层,为他搜集和转递绝密情报提供了方便。
他经常往返于南京和上海之间,不断送来重要情报,以何遂的家为中转站,递交给华东局。解放战争期间,他曾多次掩护我党地下人员,还策反了蒋介石政权中的不少军政人士,屡立奇功。
据外甥黄楫回忆,1948年春天,吴石在吴仲禧的介绍下,秘密加入共产党,成为潜伏在敌营的将军级别的“余则成”。
他利用职务之便,特别是与很多国民党高级将领的师生之谊,搜集传递军事情报,在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
1949年,是吴石情报生涯的重要时期。解放军横渡长江,挺进东南,吴石冒着生命危险,向我军提供了国民党的“全国军事部署图”“沪宁线军事部署图”等核心军事情报,为解放南京、上海发挥了特殊作用。
五个月后,吴石到老家福建担任绥靖公署中将副主任。老蒋传来命令,要他和绥靖公署主任朱绍良一起,在福州城的外围部署半永久防御工事。
吴石抗命不从,他私底下对部下说:“福州这座千年古城如遭破坏,我将无颜面对家乡父老。”解放军解放福州,没有遇到大的抵抗,千年古城完好回到人民手中,吴石功不可没。
蒋介石兵败将亡,国民党气数已尽。老蒋已经做好了退守台岛,做困兽之斗的准备。1949年8月,吴石接到命令到台湾去。
吴石为革命立下不少功勋,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像其他临阵起义的国民党将领一样,留在大陆平安过完下半生。但他还是秘密来到香港,找到吴仲禧。
吴石说,老蒋已经下令,要他去台湾。考虑到他的安全,吴仲禧劝他留下,转赴解放区。吴石坚定地说:“我的决心下得太晚了,为人民做的事情太少,现在既然还有机会,个人风险不算什么。”
8月16日清晨,吴石和家人乘坐军用飞机从福州出发,往东南方向飞去,就此离开大陆。赴台前,华东局给他的代号是“密使一号”。以吴石在国民党军中的地位,毫无疑问他潜伏台岛,能够获得更多绝密军事情报。
国民党败退台湾后,很多高层将领因为打了败仗,丢城失地,蒋介石对他们恨得牙痒痒,让这些败军之将统统做了冷板凳。就连昔日风光无限的胡宗南、汤恩伯等辈,都只是挂了个虚职。
吴石到了台湾,仕途却意外地平坦,他很快升任“国防部参谋次长”,被授予中将军衔。蒋介石知道吴石的才能,开始笼络人心,对他委以重任。然而老蒋做梦也想不到,被他视为爱将的吴石,早已和他不是一条心。
为了巩固自己的独裁统治,老蒋在台岛大搞“白色恐怖”,逮捕了大批在台湾的地下人员和进步人士。这一时期,因为蒋介石的血腥镇压,岛内的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与东南局失去联系。
这时候的吴石完全可以为了个人前途计,主动切断与地下党组织的关系,安心升官发财。然而在险恶的环境中,吴石还是坚持地下斗争,他完全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主动与在香港地下负责人万景光接上了线。
1949年10月,解放军攻打金门失利;11月,解放军再次攻打舟山群岛,遭受重大损失。这两次战役的失败,都是因为缺乏军事情报所致。现代战争,情报的重要性排在第一位。这也给解放军敲响了警钟。
为了尽快取得吴石手里掌握的重要军事情报,华东局派出长期潜伏在香港从事情报工作的地下党朱枫秘密赴台,通过在台地下人员“老蔡”,与吴石取得联系。
就在朱枫赴台一周后,吴石在家里秘密接见了她。吴石拿出一批藏在微缩胶卷内的重要军事情交给她,这批情报飘洋过海,经华东局转递被送到北京。得知吴石、朱枫等谍报人员深入龙潭虎穴,毛泽东大加赞赏。
此后,吴石先后6次秘密接见联络员朱枫,陆续传回大批军事情报。1950年2月,就在朱枫完成使命准备撤退,“老蔡”被捕叛变,供出了她。台当局下令封锁所有出岛的海空航线,抓捕朱枫。
危急关头,吴石将军冒险为朱枫签发了“特别通行证”,并派亲信副官聂曦护送她乘飞机飞到了舟山。
在“老蔡”的记事本上,审讯人员发现了“吴次长”三个字。嗅觉敏锐的毛人凤立即判断出,中将“参谋次长”吴石有嫌疑。他将蛛丝马迹报告给蒋介石,老蒋听了觉得不可思议,不相信吴石会背叛他。
很快,毛人凤又发现了一张吴石为地下党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他顺着这张通行证一层层查下去,发现吴石和朱枫有联系。毛人凤不敢擅自行动,将证据呈报蒋介石,老蒋勃然大怒,当即下令逮捕吴石。
1950年3月1日深夜,特务冲进了吴石的公寓。吴石被捕关押,朱枫也从舟山被国民党特务抓回台北。面对特务的严刑拷打,吴石大义凛然,为了保护地下党的同志,三个月时间他始终没有透露一个字。
但是,他的妻子王碧奎、亲信副官聂曦等人还是受到牵连,被捕下狱。“吴石案”震惊海峡两岸,吴石在台岛身陷囹圄,难逃一死。
1950年6月10日,蒋介石下了处决令。吴石、朱枫、聂曦等4人被押往台北马场町,英勇就义。吴石将军壮烈牺牲,时年57岁,被后人誉为潜伏在国民党“职位最高的隐蔽战士”。
为了保护继续在台岛斗争的地下同志,吴石将军的身份一直是机密,不能公开。直到1973年,周恩来力排众议,为表彰吴石将军做出的特殊贡献,提议追认他为烈士,毛泽东听了,深表赞同。
1975年12月,周恩来在病危临终之时,心里还有许多牵挂。他动情地说:“我党不会忘记在台湾的老朋友。”其中,他特别提到有两位老朋友不能忘记,一位是张学良将军,另一位就是已经牺牲了的吴石将军。
吴石将军的夫人王碧奎后来获释出狱,赴美定居,含辛茹苦抚养幼子幼女长大。将军尚有一双儿女留在大陆,1981年在有关部门关照下,王碧奎携幼子幼女回国,一家团聚。王碧奎病逝后,后人将吴石骨灰遗骸奉回福建老家,与妻子合葬。
吴石将军身在孤岛,不忘家国大义。因叛徒出卖而被捕,始终威武不屈,慷慨赴死,为祖国和人民献出了他宝贵的生命。如今我们欣逢盛世,不忘先烈,唯愿祖国早日统一,以告慰将军泉下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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