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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珠:演戏,正是她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也是她悲剧命运的源泉

“我的一生真是太不幸了,要是拍成电影,谁看了都会哭的。”

这是上官云珠在电影《太太万岁》中的一句台词,冥冥之中预言了她坎坷多舛的一生。

在成为民国当红女星上官云珠以前,她叫韦均荦,是出身江苏长泾的贫家女。

上官云珠是家里的第五个孩子,母亲盼着下一个是男孩,唤她亚弟。但是这个“韦小弟”却没有半点男孩子相。

她从小生得浓眉大眼,乌发秀口,加上性格活泼,在人群中惹眼又讨喜。以至于哥哥的同学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就爱上了她。

那个男人名叫张大炎,也是上官云珠的第一任丈夫。

张大炎是长泾镇上有钱人家的少爷,因与上官云珠的哥哥是同学,常到韦家串门。17岁那年,他便对小了自己9岁的上官云珠一见钟情,此后对她极尽关怀爱护。

上官云珠在15岁时远赴苏州乐益女中念书,张大炎为了追随所爱也跑到了那里教书,其间还出钱资助她上学。

彼时的上官云珠也许还不谙男女情事,但她对这个无微不至照顾自己的男人,实在没有抵抗力。在那不久后,她怀孕了。

关于二人的交往,张家起初是反对的,毕竟两家人门不当户不对。因此,上官云珠未婚先孕,对于苦于不能说服家人的张大炎来说,是喜事一桩。

1936年,16岁的上官云珠嫁给了25岁的张大炎。婚后,上官云珠辍学在家做起了张家的少奶奶。七个月后,她生下儿子张其坚,张家人也接纳了她,生活的一切都在向着理想的轨道前行。

可惜这种平静的幸福维持不久,就被无情的战火打断。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日军入侵江苏。在连天的炮火中,上官云珠带着襁褓之中的孩子随夫家逃难到了上海。

动荡的时局下,普通人吃饱穿暖都成了生计难题。刚到上海的上官云珠为了谋生,就跑到霞飞路的一间照相馆当了一名开票小姐。

由于长相出众,气质卓绝,上官云珠往店里一站,就能吸引不少过往人群的目光。照相馆的老板何佐民认为这是个商机。他专门从霞飞路给上官云珠买来时髦的衣服,还为她拍了好多照片放在橱窗里,作为揽客的招牌。

旧上海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上官云珠在这间照相馆里工作不到两年,就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大明星。那种万众瞩目的荣耀,光鲜亮丽的派头,让来自乡下的她心生向往,对戏剧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上官云珠后来得知老板在影视圈人脉广阔,便去请教,问自己能不能拍戏。老板透露,可以是可以,但要专业学习。韦均荦心动了,她开始利用业余时间,报名进入电影公司的培训班学习。

机会很快来临。1940年底,上官云珠被新华影业公司老板张善琨选为新戏《王老虎抢亲》的女主角。

那时张善琨与公司的台柱子童月娟因片酬产生矛盾,因此故意想捧新人上官云珠,准备让她取代童月娟。因为原名韦均荦太过拗口,著名导演卜万仓就为她取了后来那个响彻全国的艺名上官云珠。

上海著名娱乐报第一次报道上官云珠时,用的都是“银海新星”“倾国倾城”“艺苑新葩”等溢美之辞,把上官云珠捧上了天,这对于从未演过戏的上官云珠来说,受宠若惊。

然而,在变幻莫测的娱乐圈,被捧得有多高,摔得往往就有多惨。

上官云珠毕竟是新人,女主角的位置,后来还是被红极一时的童月娟抢走。报纸上也调转风向,开始出现各种丑化她的新闻“上官云珠个子很矮”“看见水银灯就发抖”“新星未上镜洋相出足”……

上官云珠就这样成为电影大亨张善琨与著名演员童月娟闹别扭的牺牲品。至此,涉世未深的她领悟到一个残酷的事实:像自己这样没有门路、没有后台的女子,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是很难出人头地的。

与此同时,丈夫的冷嘲热讽也让她心灰意冷。关于上官云珠拍戏一事,家人一直强烈反对,尤其是丈夫张大炎。他太爱上官云珠,太希望她永远难留在自己身边了,她预感到上官云珠如果去演戏,就再也不能和自己踏实过日子了。

上官云珠只觉得丈夫在阻碍自己的前程,对张大炎毫不含糊地说:“我一定要吃定这碗戏饭!”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的出现让她的演艺之路迎来了转折。

他叫姚克,是上海著名的翻译家、剧作家,并与中国著名导演费穆创建了天风剧社。彼时星途不顺的上官云珠恰好也加入了该剧社。

刚入社的时候,资历尚浅的上官云珠在姚克编写的《清宫怨》中只能演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宫女,但姚克目光犀利,一眼就发掘了她。

在舞台上跑龙套的上官云珠与姚克结识后,经常向他请教一些表演上的问题,风度翩翩的姚克给上官云珠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姚克的出现,让张大炎倍感酸楚,再加上妻子越来越痴迷于表演,每天早出晚归,家庭气氛日益冷清。张大炎一夜夜地喝着闷酒,到后来索性搬到学校宿舍,与妻子分居。

另一头的上官云珠经过深入学习表演,开始频频登上舞台,如鱼得水般发挥着自己日渐高超的演技。不久后她凭借在话剧《雷雨》中的精湛演出轰动上海。与此同时,她与张大炎的婚姻,也面临着一场“雷雨”。

在丈夫和舞台之中,上官云珠义无反顾选择了后者。1943年5月,两人终于平静地签订了离婚协议书。张大炎带着他们的儿子张其坚回到了老家长泾。在这不久后,上官云珠与姚克在北平闪婚。

婚后,上官云珠不仅成了姚克家里的女主人,也成了姚克话剧里的女主角。事业如鱼得水,婚姻志同道合。嫁给姚克后的上官云珠,过上了幸福而充实的生活。

然而,上官云珠不曾想到,这段令她倍感幸福的婚姻仅仅维持了三年。

1944年年底,上官云珠赴天津等地巡回演出话剧。然而,就在她离开上海不到半年后,正值壮年的姚克认识了颇有姿色的吴雯,两人一拍即可,开始同居。

上官云珠难以接受丈夫的背叛,终于在1946年秋天与姚克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那一年,她与姚克的女儿姚姚只有两岁。

在那之后,上官云珠又与曾推荐她出演《天堂春梦》的演员蓝马相爱。

著名导演翟俊杰曾评价上官云珠:“她就是吃戏饭的,她就是为做演员而生的,所以说她有一种灵气,她有一种演员的觉悟……用行话说就是,她朝那儿一站,她就是那个状态。”

不得不说,上官云珠在演艺事业上极具天赋,而这些天分想要更好地发挥,离不开高人的点拨。蓝马,正是上官云珠在演艺事业上的重要导师和伯乐。

当年正是在他的指导和极力推荐下,在影坛初出茅庐的上官云珠才签约了昆仑影业公司,留下了《一江春水向东流》《万家灯火》《丽人行》《乌鸦与麻雀》等经典之作。

蓝马在表演上很有才华,在生活中却与上官云珠性格迥异。作为北方人,蓝马脾气火爆,大男子主义,甚至有一次在后台动手打了上官云珠。

至此,这对曾经四次扮演银幕夫妻、七次共同出镜的恋人彻底结束了关系。上官云珠在情路上遭受了很多的挫折,不过这些失败的感情并未磨灭她对爱情的渴望。

1950年解放初期,上官云珠在兰心大剧院表演话剧《红旗歌》,意外发现与该戏院的经理程述尧是旧识。

一方面故友重逢倍感亲切,日渐亲密的相处,让两人的情谊逐步从友情发展成爱情;另一方面,如果与程述尧在一起,上官云珠的演艺事业能更好地延续和发展下去。

勇敢追求爱情和事业的上官云珠,在30岁这年选择与程述尧开始了第三段婚姻。

自与程述尧结婚后,上官云珠无论是在演艺事业上,还是家庭生活上,都顺风顺水。

她不仅一口气拍摄了《踩车曲》《纺花曲》两部电影,还当选了电影戏剧工作者第二届代表大会的执行委员。1951年,她生下小儿子韦然。

程述尧是个温厚顾家的好男人,对上官云珠和前夫的女儿姚姚也视如己出。儿子出生后,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对于飘零坎坷的上官云珠来说,这种温馨的家庭生活再惬意不过。然而,厄运还是再次光顾了她的人生。

在1952年全国开展的“三反”运动中,有人揭发程述尧贪污兰心剧院的款项。这件事情后来虽然被证明是诬告,但当时的上官云珠正进行着将自己从旧上海的明星脱胎为新中国文艺工作者的努力。她不能容忍丈夫程述尧的“错误”,于是坚决提出离婚。

这时候,名导演贺路“适时”地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贺路对上官云珠心仪已久,早在上官云珠还未离婚时,他就是常常出入程家做客。贺路井井有条,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程述尧粗枝大叶的性格对上官云珠形成的缺憾。不过两人并未结婚,这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感情。

上官云珠也很快后悔,因为当时已经进入50年代,组织上不允许她再闹出更多风风雨雨。因为早先的三次婚变,上官云珠已经付出了五年之内不许拍电影的惨痛代价。

所以多年来,贺路虽与上官云珠交往,却始终是个活在阴影里的男人。在小儿子的记忆里,贺路与母亲似乎从未同时出现在某个场合。

多年来上官云珠与贺路也是各花各的钱,贺路甚至还要向上官交“饭费”,他更像是以一个“食客”的身份待在她的家里。

上官云珠可以不结婚,却不能不拍戏。自从受到组织的处分以来,她一直在默默等待一个再次演出的机会。

1955年,在导演白沉的力荐下,沉寂3年后的她才被电影局破例同意出演电影《南岛风云》的女主角。

上官云珠非常珍惜这次机会。在影片中,她一改过去在银幕上的“阔太太”“交际花”等形象,她把自己的柳叶眉挂掉,画上重重的浓眉;走路时也改变以前的轻摇漫步,而是风风火火的疾行。

《南海风云》在全国公映后,引发了空前的轰动。上官云珠精心塑造的女主角形象,得到了广大观众和权威人士的一致好评。

《南岛风云》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不仅在1956年作为优秀影片参加了全国新片展览周末,还荣获文化部颁发的优秀故事影片二等奖。

上官云珠在《南岛风云》出演的角色,让她获得了一生中最高的荣誉。1962年初,文化部发布关于新中国22大电影明星的名单,其中就有上官云珠。

1963年夏末,上官云珠随剧团去山东巡演话剧《雷雨》,每场观看人数全部爆满。在这场话剧中,上官云珠也从当年的配角四凤,变成了主角繁漪,并成为第一个得到《雷雨》的作者曹禺先生认可的演员。

拼搏一生,上官云珠成为事业上的赢家,但也因为劳累过度而失去了健康。1966年,她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和乳腺癌不久后,又查出患有脑癌。同时,历史洪流的冲击也折磨着她的精神健康。

1968年11月23日凌晨3点,万念俱灰、身心再也无法承受半点痛苦的上官云珠,以跳楼的方式结束了自己48岁的年轻生命。

对于上官云珠情路坎坷又饱经悲剧的一生,人们有各式各样的理解。

她的儿子韦然说:“我妈妈这一辈子,几次婚姻都是为了演戏,就是要演戏,为了演戏真是什么都不要了。”

生前,有人说她受不了寂寞离不开男人,但在我看来,她这一生不是离不开男人,而是离不开演戏。演戏才是他生命中的主旋律,而她生命中的男人们,始终只是这段主旋律中的一段段插曲。

演戏,正是她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也是她悲剧命运的源泉。如果一定要评价她,我认为她是一个生不逢时,勇敢选择了想要的人生,也坦然承担了相应不幸的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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