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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薇:一位有着天仙般脱俗气质的美女作家,一生都在与苦难斗争

张爱玲曾说:“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心甘情愿的。”

因为这句话,白薇普遍地被低估。

作为上世纪最早写抗日作品的作家之一,白薇其实备受鲁迅的推崇,她在左翼文坛的重要地位不容忽视。

与白薇的才华一样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相貌。就连素来庄重的鲁迅先生第一次见她,开场白都是“大家都说你长得像仙女……”

足见青年时代的白薇,不仅是才女,也是公认的美女。

令人扼腕的是,正是这样一位有着天仙般脱俗气质的美女作家,一生都在与苦难斗争。她16岁沦为寡妇,受尽折辱,被恶婆婆咬断脚筋,30岁在文坛勇闯出一片天地,却遇人不淑,被花花公子杨骚贻误终身。

24岁那年,白薇曾预言自己这一生:生无家,爱无果,死无墓。没想到一语成谶,这句消极之言竟像个宿命魔咒般,写好了她一生的悲情剧本。

白薇,原名黄彰,1893年生于湖南。

在那个年代,白薇算是幸运的。她生于书香之家,从小不仅生计不愁,还得以接受教育。

可白薇同样也是不幸的。她的父亲虽然曾是参加过同盟会的革命人士,骨子里却没能根除封建旧习气,满脑子的男尊女卑。他疼爱儿子却视女儿的命运如草芥。

尽管白薇从小出落得容貌秀丽,读书又好,却不被父母重视。

白薇9岁那年,母亲只因在看戏的时候,受惠吃了村头李寡妇的一碗肉汁饭,竟同意把她许给李家患病的儿子当童养媳。白薇的命运,便宜到不过一碗饭便可以出卖。

读过书的她也曾对此强烈抗争,无奈还是被迫在16岁那年中断学业,嫁给了病秧子丈夫。而这还仅仅是她不幸人生的开端。

嫁入婆家后,白薇过上了一种既要伺候丈夫婆婆,又要挨打受骂的屈辱生活。

常年守寡的婆婆李氏是个精神扭曲、粗俗刻薄之人,每天不仅使唤白薇劈柴烧水,喂猪下地,干各种脏活累活,还对她挑剔不断,虐待有加,动辄教唆儿子和她一起对白薇拳打脚踢。

白薇嫁过去没多久就被折磨得面黄肌瘦,早已不复一个书香人家小姐的模样。无助的她也曾求助娘家。母亲却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仅对白薇的遭遇不闻不问,还冷漠地把她送回了婆家。

娘家人的漠视,也让婆婆凌虐起白薇来变本加厉。有一次,她甚至把白薇按在地上打碎了她的眼镜,咬断了她的脚筋。

作为知识女性,白薇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她找了个机会,头也不回就逃离了夫家的魔窟。为了防止再被父母送回,这一次,她径直奔向了自幼疼爱她的二舅的家。

二舅是留过学的开明人士,怜惜外甥女的遭遇。他不仅好心收留了白薇,还出资把她送到了长沙念书。

这让白薇感激不尽。她本来就有读书的天赋,经此风波,倍加珍惜上学的机会,读书十分用功刻苦,老师和同学们都对她这样一个出色的插班生另眼相看。

白薇的生命这才好不容易照进一点阳光,可是原生家庭的阴影却接踵而至。

1918年,在白薇即将毕业的当口,父亲带着一大帮人,不远千里兴师动众地来到白薇所在的学校问罪,扬言要把她抓回婆家。

白薇却是宁死也不要重回那个火坑。她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下,终于逃到了上海。为了防止父亲追来,白薇毅然踏上了远赴日本的轮渡。

这里也成为白薇改变一生命运的地方。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一穷二白的白薇为了生存,只能半工半读,自力更生,但是已经饱受命运跌宕的白薇也不以为苦。相反,她的天才在苦难中得到激发。

短短数年,她就在东京高等女子师范学校修习了生物学,历史学,教育学、心理学和文学等众多学科,从出逃的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光芒万丈的学霸女神。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白薇的人生终于迎来了华丽转身,可是就在这个当口,漳州人杨骚的出现,却让她的命运再次急转直下。

杨骚是比白薇整整小了6岁的诗人。巨大的年龄差似乎一开始就预示着这段结合的不公。

白薇年纪轻轻已经历经人情冷暖,世道沧桑,而从小锦衣玉食,荣宠有加的杨骚却是个典型的未经社会锤炼的小男人。他们的背景天差地别,以至于连烦恼都无法共通。

两人第一次相遇在东京。白薇是逃去的,逃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人生,而杨骚是追去的,追的是一个叫做凌琴如的爱而不得的女人。

其实对那个年纪的杨骚来说,他也未必懂爱。也正因如此,在被女神拒绝,顿感人生挫败的空窗期,他转而又爱上了恰好出现在身边的白薇。

这充其量算是喜欢的爱,其实不多,但对白薇这样一个从未被好好爱过的女子而言,却显得弥足珍贵。

尤其是在异乡的凄风苦雨里,当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在感情上突然有了归属,那简直无异于鱼儿落岸,飞鸟投林。

没过多久,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如火如荼。白薇压抑了将近30年的炙热心灵在这一刻有了出口。她写给杨骚的情书,疯癫而直白:

“我十二分的想你。凄凄切切的,热泪如雨滴。我的心痛极了。天天哭上三四潮。我只想看你,不知道为甚么要看?我只要爱你,不知道为甚么要爱?”

“亲爱的维弟我的爱!你做梦也梦不到我于你的情深深似海……”

初入爱河的白薇,就像一个单纯的小孩,毫无节制地向全世界宣示自己的爱情,殊不知,这样的张狂也让杨骚陷入恐慌。

杨骚是诗人,热情浪漫,也风流多变。说到底,白薇只是他情感之路上短暂停留,用以疗伤的一个小小驿站,并非真正的征途。

于是当白薇还在痴痴幻想天长地久时,杨骚不告而别回到了国。他心虚般写信坦言自己放不下初恋,要白薇对他勿念。可是对他已经情根深种的白薇却再难从这段情事中抽身。

为此,她不惜跨越千山万水追杨骚追到了国内,追到了这个她曾千方百计逃离的地方。作为情场浪子杨骚却不领情,深感厌烦的他连夜就逃到漳州老家。白薇一次次写信前来,杨骚不胜其烦,又远赴东南亚,但是尽管如此,另一头白薇火热的书信还是雪片般尾随而至。

她像一棵青藤,沿着杨骚的脚印,一路疯长,杨骚在哪里,她的心就在哪里。

面对白薇的痴情追逐,杨骚回了她一封信:“我是爱你的啊!信我,我最最爱的女子就是你,你记着!但我要去经验过一百女人,然后疲惫残伤,憔悴得像一株从病室里搬出来的杨柳,永远倒在你怀中!你等着,三年后我一定来找你!”

这样的虎狼之词,显然是杨骚为了摆脱白薇信口敷衍的,但是偏偏白薇就相信了。不仅相信,她还苦苦盼望杨骚能够早日归来。

那段时间,失去了爱情她大病了一场,身体和心灵的痛苦一并折磨着她,文字成了白薇唯一的疗伤工具。她只好把这痛,化为笔端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她把全身心付诸写作,流着泪写,伤着风写,咳着血还在写。

她写戏剧、写小说,还写了不少诗歌,并因此得到鲁迅的赏识,闯进了文坛。

然而,就在白薇笔走龙蛇,即将大展身手之际,感情的浪潮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向她袭来。

1927年10月,流连过许多张双人床的杨骚,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白薇的身边。一腔痴情的白薇义无反顾地接纳了这个回头的浪子。

戏剧性的是,这次回来的杨骚也正如自己所说那样“疲惫残伤”,染上了花柳之病,还把这个病传给了白薇。

这让白薇本就孱弱的体质雪上加霜。但是缺爱到极致的白薇非但并不因此怪罪杨骚,还把他的回心转意当成治愈自己的良药。

让白薇甘愿在这段感情里饮鸩止渴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杨骚的改变。也许是经历了一番颠沛之苦,这次回来的杨骚显示出了过去没有的成熟。

他终于能收起心来和白薇朝夕相守,谈诗写作,让白薇看到了两人的未来。也是在这段感情趋于稳定的时候,白薇的创作也迎来了黄金时期。那时,上海的街头巷尾都流传着他们的诗情画意,他们双双成为上海滩的文学新星。

在白薇看来,这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越幸福,就越慌张。这一年,白薇已经35岁,她很快对杨骚提出结婚,希望给当下的幸福一个尘埃落定的结论。

婚礼前夕,白薇兴高采烈地去订了餐馆,邀请了各自的亲友,以及鲁迅等文坛大咖,见证他们的爱情。

待到良辰吉日,高朋满座,白薇红裳新装,在席间笑意盈盈地迎接来宾,多年苦恋修成正果,任谁都掩不住这份欢喜,可是杨骚却久久没有现身。

白薇等他等得望眼欲穿,心急如焚,在众人面前却不敢流露一毫半分。直到曲终人散,白薇这才确信,杨骚再次当了逃兵,现实中,他再次另有新欢。两个人的婚礼到头来成了一个人的独角戏。

当同情、悲悯和嘲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白薇只能强颜欢笑。是啊,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那么可笑。

杨骚走的时候,白薇已经病得很重。那段时间,她为了治病几乎倾家荡产。高昂的治疗费用迫使她在脖颈上挂墨水也不得不坚持写作。

穷途末路,她甚至还将自己和杨骚的情书整理成册出版,取名《昨夜》,意为“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以白薇要强的性格,她其实断不至于为了几两碎银贩卖隐私。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昨夜》其实更像一场为爱情的公祭,像一把匕首,割断了他们之间的风花雪月,朝朝暮暮。

自此再到杨骚与白薇重逢,已是十年之后。这一年杨骚38岁,白薇45岁。

也许是长久以来流连情场,历经千帆,杨骚倦了累了,蓦然回首,他认为确实辜负了那个曾经深爱的女人,悔不当初,杨骚再次转身找到白薇。

这一次,杨骚归来,带着年轻时候没有的一份赤诚。当他知道彼时的白薇还在和病魔作斗争时,他第一时间将白薇接到了自己的住处,还为她请来最好的医生看病。白薇昏迷之际,杨骚更是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边精心呵护。

在生死关头反复徘徊的白薇在杨骚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后来竟奇迹般康复。但当醒来看到这个过去自己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白薇却没了年轻时候的那份欣喜。

杨骚想要重拾旧好,与她结为伴侣,白薇只是苦涩一笑道:“悲剧,我演够了,再也不愿做回悲剧的主角了。”

哀莫大于心死。放下了情爱执念的白薇继杨骚之后,此生再没有恋爱结婚。她自我放逐到大荒和新疆,独自一人,终其一生。

而杨骚则带着无尽的怅惘和愧意远走南洋,据说他后来娶了当地的一个华侨女孩,生了三个儿子,死在了1957年的春天。

晚年的白薇独自一人在北京过着半隐居式的平静生活。

1983年,杨骚的儿子杨西北为了写父亲的传记,专门前往北京访问白薇。当他自我介绍说是从福建漳州来时候,白薇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她说:“我从前的爱人也是漳州人……”一会儿,又莞尔一笑地说:“我只有这个爱人。”

1987年,白薇在北京去世,享年94岁。一直到去世,她都是孑然一身,没有遗产,没有丈夫,也没有亲人,应了她生前对自己的预言。

为了爱情,白薇这一生低落到尘埃里,可即便是这样无望的纠缠,无言的结束,当再回忆起那个曾经爱过、伤过,还毁掉过自己的人,她竟没有一点点恨,还把那份爱小心翼翼地珍藏到垂暮之年。

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姿态实在令人肃然起敬。唯一遗憾的是,白薇的这份觉悟来得晚了些,她的痴情又长了些,以致她被苦难浸润终身,只给后人留下一个迷离凄恻的身影。

来源: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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