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小说 / 《机关圈套》唐凤雄

《机关圈套》唐凤雄

  第四章

  1.不良影响

  那个在工商局实习的北大女生许靓被彭运潜规则了,这多少有点黑色幽默。至少夏青廷心知肚明。

  发帖者据称是许靓的大学男友,也许许久得不到女友的滋润,就拿出私家侦探本事,在两人幽会的房间安了针孔摄像头,并将视频公布到网上。发帖者还发到政府网站和人民网等权威媒体。

  夏青廷感觉到胡局长出手又快又准,虽不说狠,但彭运的政治前途肯定没戏了。

  许靓男友似乎只想把彭运造成不良影响,也没打算上法庭起诉,也没勒索彭运出钱了难。不过夏青廷想至少应该有过交涉的,彭运也应该想出钱封口,可这对纯洁的青年情侣不为金钱折腰,统一认识:许靓坦承是被彭运潜规则的,彭还承诺将她调入并送房送车给她的。

  局纪检组长吴挺似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在一些非公开场合表示要介入此事。

  许靓却远远离开了这个城市,应该是去西藏旅游去了,为这段经历静静地疗伤。

  曹波是最开始把内幕消息透露给夏青廷的。两人虽就在隔壁,但已习惯了用QQ交流,两人都用讳称,曹波说“他”说了,三室正展开调查。三室是专管工商、质监、医监等部门厅级领导的。夏青廷就回复信息:“他的事会扩大化吗?”

  “他说,他的事影响极坏,中央某领导作了批示……”曹波说的两个他分别代表了纪委李主任和彭运。

  “目前,他不会动吧?”

  夏青廷发出这句话,觉得是废话。他动不动都形同虚设了。

  两人使撇开这话题,说起另一个他——胡局长。

  “我感觉,他还会稳一点……”

  夏青廷感觉欣慰,曹波这感觉说明两人眼光一致,心有灵犀,不由那过去的怀疑和芥蒂消融了大半。

  彭运出事后,顾新更谨慎了。也许他也发现靠哪个领导原来都不可靠。只有吴宓像稳坐钓鱼台,处变不惊。每天准时上班敞开办公室门,偶尔还声音沉稳地打个电话。

  平素很少来处里的陈大风忽然就来了。

  陈大风一进门,顾新就看到他的血红眼珠像要吃人,他打着哈哈说两句非公非私的话,问了一下MBA班情况,忽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似的起身:“大风你们聊吧,我去拿个文件……”

  办公室只剩下夏青廷和陈大风了。吕不显近两天吊儿郎当多了,局领导有恙,他乐得清闲,看形势是忙着交友约会。如果不是吝啬刻薄的毛病,他还算得上金牌王老五。

  夏青廷感觉到那双眼睛对他正虎视眈眈。

  “陈总,怎么不坐?”他淡淡打个招呼。他从不把陈大风当同学。陈大风的狼性令人恐惧。吕不显说陈大风胸毛好多,下身的毛都长上肚脐了,那次在洗浴城泡澡把众人吓了一跳,说他这是青虎,配上白虎女子才会和谐。夏青廷心想那鞠丹说不定就是白虎了,那小王呢,也是一片白光么。不由又有几分吃醋。

  “夏处长,我有两件事,想和你探究探究……”陈大风坐在顾新那个位置上,语气很不友好。

  “洗耳恭听。”

  陈大风说的第一件事是他调动的事,他说领导都批示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听说你对那领导的批示有意见?是不是亲自去找伍书记核实核实?”

  “我可没说过那批示是伪造的,”夏青廷声明,他不用问也知道谁又向陈大风透气了。

  “虚伪!那你怎么还不签署意见上报?!”陈大风咄咄逼人。

  夏青廷有些生气了,他腾地站起来:“我虚伪,那你干脆找顾处!找彭局!我算什么,我能决定你的调动吗?他们为什么不办?因为,他们也想少惹麻烦!……”

  这话击中了陈大风的软肋。他没有回击,沉默片刻,又说第二个问题,不过语气已没那么凌厉:“作为一个男人,我知道你也有爱美之心,这我不反对,不过,我的人,你最好不要惹她,当心惹出一身臊……”他似笑非笑。

  夏青廷冷冷地回答:“谢谢。”

  两人之间那层面纱撕开了,倒无所谓起来,假惺惺的作态没必要。两人都努力表现出对对方的不屑和气愤。夏青廷涵养再好,也受不了陈大风明目张胆的指责,他狠狠地将鼠标在桌上一拍。

  “夏处长,你沉不住气了,沉不住气了,哈哈……”陈大风忽然怪笑两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摇出去了。门都没关。又进了406室,大声说话。

  夏青廷思忖:陈大风选择这个时候高调出现,正因为他心虚。他的靠山彭运倒了。

  他今天这么撕破脸面,恐怕还是因为彭运的事。许靓是他夏青廷介绍来的,这一点瞒不住人的。

  很明显的现象是:机关里似乎形成了两派,吴宓李主任等人对他笑脸有加,甚至目光中都充满赞许;而陈大风、顾新等人则是鄙视他的。

  谁都认为倒彭事件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只有苦笑,真的,他没有这个心机,也没有这种胆量。他只想挂挂职早日升迁而已。

  忧虑是没有用的,因为有更头痛的问题需要他去解决:夏菁的问题真成了烫手的山芋!他和李美的关系也很微妙,因为女儿,李美在李准劝说下回家住了,但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偎在他怀里睡,而冷眼相对、冷背相睡、冷语相向。原来温柔娇俏的女人可以一下子变得如此世俗的。丈人丈母那个侄女倒偶尔来坐坐,能和夏菁说上两句话。

  下午,忽然接到马桶局长的电话:“青廷,有国旺的消息吗?”

  夏国旺?夏青廷一愣:“他怎么了?”

  马桶说近两天打夏国旺手机不通,可能出了什么事。夏青廷这才想起近些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把夏国旺的事忘到脑后了,的确好些天没通电话了。他说他打听打听看。

  挂了手机,他有些愣神。

  先后打了几个在城里和夏国旺有些来往的熟人电话,都没有夏国旺的消息。夏青廷从没见过夏国旺的妻子,据说也在帮夏国旺打理公司,干一些杂活。

  东山实业的总部在县里,夏国旺一般在长大市场办公。他又通过114台查询到长大市场管理部的办公电话,却总是占线。他想干脆去走一趟。

  打的到长大市场只花了二十分钟。没想到那幢市场管理大楼却锁了铁门进不去。三三两两有人聚集一边谈论什么,夏青廷听了一下,听出前天市场里发生了枪战。

  枪战?夏青廷骇了一跳,这只是在警匪片里才有的事,怎么现实中也有了?他想夏国旺的失踪应该与此有关,就问枪战地点。

  一开摩的男子指着里面进去数十米远的地方说:“就是那汽车修理厂里面……”

  汽车修理厂坐落在大市场西边,基础设施至今还没搞好,那条路也没硬化,夏青廷走过去一双皮鞋全扑满了灰。拐了个弯,就看见那占地数亩的厂房,不只是没有机器声,连人也没有一个,他定睛一看,厂房围墙外铁门上竟贴了一纸封条,落款是市公安局。透过铁栏杆,可见厂内停满了多种小车和一些配件。

  不知名的黄色野花在路边轻轻摇曳。一切平静安详,丝毫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惊心动魄的枪战。

  夏青廷默默地往回走,在这个都市的角落里,他想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什么。可他不是先哲,无法先知先觉。

  事到临头,他才惊觉自己的关系网是多么稀少,他竟找不到几个可以打听消息的人。他的北师大同学省内也不乏在要害部门工作的,他却此时找不到电话。

  没奈何,他只得求助于李美。

  李美对他的电话先置之不理,过了近一分钟才接听:“又有什么事?”

  “夏国旺,一个老乡,东山实业的老总,可能出事了,你帮我查一查……”夏青廷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有些喉咙发紧。

  李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挂了电话。

  夏青廷继续慢慢往前走。他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他想既然马桶打电话来问了,肯定有什么要紧事,他得给个交代,不能敷衍了事。

  市场里有人见他痴望着查封的汽车修理厂,就凑上去问:“老板,想要进口车吧,那厂已封了,我们可以谈……”说完递上一张名片。

  夏青廷心里一动,边接名片边问:“这厂是因为拼装车被查封的吗?”他知道省工商局每年都会审批处理一批无进口证明汽车,夏国旺肯定也在做这种生意。夏国旺这种人不会看着这种暴利溜走的。

  那人说不大清楚,马上警觉地走开去。

  又徜徉了个把时辰,眼看又近黄昏,他又打李美电话,李美看来在车上说话不太方便,“我问过了,回去再说吧。”

  2.催眠

  夏青廷赶回家中,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了荒诞的一幕——

  餐桌上已摆上了饭菜,李美却聚精会神地望着旁边的夏菁,只见夏菁昂首挺胸地坐在那,手里端着青花瓷饭碗,脸却沉醉在什么意境之中了,眼睑已闭上了。

  那个侄女正凑在夏菁耳边,轻轻说:“你现在感觉想睡,是吧,那你把碗放下吧。”

  夏菁那手将碗轻轻搁在饭桌上。两手垂直。

  “你感觉心里有什么话想说出来,对不对?”侄女像个入道已深的慈母,谆谆善诱。看不出是才二十出头的人。

  夏菁眼睛微闭,嘴唇翕动:“是的。”

  夏青廷惊呆了,这不是电视里看过的催眠吗。这侄女到底是什么人?她竟会催眠术!

  李美轻轻扫他一眼,没说话,他也不敢说话,轻手轻脚地坐下。侄女这时两手放下,轻舒一口气,对李美和夏青廷说:“她现在睡着了,你们快问吧。”

  怎么问?夏青廷和李美对视一眼,也许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尊重他,李美朝他一抬下巴,他飞快地想了想,问:“菁菁,谁让你在我房间放**的?”

  “没有谁,我自己。”夏菁梦呓一般地回答。

  又是一惊。当证实了这件事的存在,不敢相信的事竟成了事实。不由他不慌乱。好在此时侄女已借故去了卫生间。

  李美马上接着问:“你为什么要窃听?”

  “班主任老师说,想从你那里得到炒股的内幕消息,我就只有窃听……”

  原来如此!夫妇俩都松了口气。

  看看那侄女还没出来,李美又马上问:“菁菁,你为什么恨爸爸妈妈?”

  “爸妈没透露内幕消息,让班主任股票亏了,同学都对当官的不满,我也难过……还有,他们睡觉就是做爱、亲热的话,害死了我……”

  两人惊呆了。看着背书一样喃喃自语的女儿,李美忽然背过脸去嘤嘤地哭了,夏青廷面红耳赤,几分无地自容了。他想原来女儿内心世界是这么矛盾痛苦,不过他没忘记这只是催眠活动,现实中根本不可能这么好好地无所保留地交流。他说想问出更多的:“菁菁,你觉得你爸妈好不好?”

  “不好,当官的虚伪。”

  夏菁回答得干脆。

  那侄女这时出来了,眼色征询他们的意见,见夫妇俩神色几分涩然,就点点头,对夏菁说:“菁菁你知道吗,不论多么深刻的心灵痛苦,只有寻求解决方法才有出路。自己把心灵封闭起来,只会加深自己的痛苦,破坏与人与社会相处的和谐……”

  听着侄女这番话,夏青廷顿悟了。侄女肯定是丈人请来的心理医生了。他以前听说过一些心理医生催眠术,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子也有此技。

  “睡吧,睡吧,忘掉一切痛苦吧……”

  侄女抚着夏菁的头,不一会儿,夏菁发出均匀的轻鼾。

  侄女这才向夏青廷夫妇说明原委:她是会催眠的心理医生,姓姚,李准向她求助,她就先不以医生的身份和夏菁接触,取得夏菁的信任,这才顺利将夏菁催眠,进入夏菁的内心世界……

  “但要化解她的心理问题,这还只是第一步,找到问题症结所在……”姚医生面色凝重。

  姚医生走后,一个多小时后,夏菁才醒过来,她看着自己躺在餐桌椅上睡着了,有几分茫然,李美说:“你缺营养以后多吃点。”夏青廷说:“也许是孤独和封闭造成了精神不振……”

  夏菁说了一句:“我饿……”

  这已足以令李美和夏青廷惊喜,慌忙又下厨将菜热了一遍,又给她盛了一大碗米饭。

  虽然夏菁饭后还是不理不睬地回房了,可催眠术的神奇令夫妇俩大开眼界。夏青廷过去不相信这种术数,他看着女儿轻轻睁开眼的一刹那,还担心女儿会不会被洗脑了。喜忧参半。

  睡在床上,李美和夏青廷展开了讨论。她说:“问题找出来了,你看怎么解决吧。”

  “真是天方夜谭,炒股竟搞起窃听这一套了,闻所未闻……”夏青廷几分愤慨,说这不是误导学生吗。

  两人分析了一遍,夏菁的变化流程是从窃听开始的,她想偷听两人谈话内容,得到有关股票内幕消息,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两人做爱的东西,那简直是活生生的黄色录像,刚刚懂事的她哪受得了这个,于是陷了进去,互联网这个有线载体和手机这个无线终端结合,看手机上黄色网站,早恋夜里失眠,半夜起来泡澡,想洗去身上的负罪感……她又在网上看多了一些官员的丑陋……

  “明白了,我明白了……”李美心中的种种疑惑顿时全有了答案。女儿的变异既不是被人挟持强迫,也不是叛逆期的井喷,而是真被他俩“害”的。

  两人心里都有些憋屈,昏昏沉沉睡过去。

  半夜,李美忽然紧紧地抓住夏青廷胳膊,颤声问:“你说,她不会已经那个了吧?”

  “什么那个?”夏青廷几分迷糊。李美不说话,夏青廷愣了一阵,反应过来,叹口气。

  “明天我就带她去医院做个妇科检查。”李美心急火燎地。

  夏青廷哼了一声,说“千万别再干傻事了,你想把她逼疯啊。”声音分贝已低了下去。虽然**已被关闭,他还是下意识地噤声。

  又是一阵沉默。天气已有几分炙热了,李美把被子蹬开了。她只穿了裤头和文胸,**横陈。

  夏青廷听到自己喉咙发出吞口水的叫声。他伸出手,只是一瞬间又缩回来,闭上眼,似乎没受到诱惑。

  他知道李美这是想折磨他,让他认错就范。

  见没动静,李美又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说了:“你那个夏国旺的事……”

  真是浑,差点把这重要事情给忘了。夏青廷见李美卖关子不说下去,忙央求:“这是大事,到底怎么样了?”

  李美说她给公安厅的同学打电话查过了,说是前天晚上长大市场里汽车修理厂有涉黑团伙公然抗拒警方调查,持枪对峙袭警,三名歹徒被警方当场击毙。

  “有夏国旺吗?”夏青廷倒吸一口冷气。

  李美说案件还在调查中,详情还没披露,是市刑侦支队的人在办。那同学会尽快告诉她。

  “那深更半夜警方去修理厂干什么?”夏国旺嘀咕。

  “据说是去查案,说夏国旺的厂子里霸占了天华集团的……”李美打哈欠了。

  眼前电光火石一闪,夏青廷觉得夏国旺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夏青廷的头已大了。夏国旺、罗天华、胡局长、彭运、许靓……一个个人物在他眼前转来转去,走马灯似的。

  身边那堆温香软玉浑若无物了,李美翻了两个身,轻声说:“熬吧。”

  “什么?”夏青廷没听大清。

  李美又说了一句:“看谁熬得过谁。”将被单往胴体上一裹。

  夏青廷听出了,老婆这是生他不认输的气。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合,过去李美有什么不满意,夏青廷只要涎着脸往她身上一压,又恢复和和美美了,这一次两人算来有一个多星期没亲热了。

  “明天姚医生来不来?”夏青廷嘟哝一句,他明白老婆的意思,可身上软软的没劲,背上还暗暗发凉。

  一个上市公司老总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也太残酷了!

  他装作睡过去了,脑里却巨浪翻滚。他知道李美肯定没睡着。两人都装作酣睡的样子,还打着轻鼾,把呼吸控制平衡。后来他听见外间传来动静,是女儿房门开了,熟悉的脚步声移向卫生间,接着传出隐约的淋浴声……

  失眠的这几个晚上,每晚都听到了女儿深夜淋浴声,这是洁癖?还是什么怪毛病?

  他侧身去看李美,只看见那截清冷如霜的玉背。

  3.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国家工商总局和省纪委联合调查组进驻省局机关了。胡壁局长的去向都讳莫如深,而彭运也和伍副局长一样告病不出了。全机关的人都知道,彭运的政治生命完结,打上了一个句号。

  郭未人主持省局日常工作。他是个书生气质的人,低调得很,很少说话。省委组织常务副部长王运仁在全局安抚会上曾说:“郭局长年轻,来日方长……”这看似随口之言,却让人印象深刻。

  局长的宝座,到底谁坐上去?是系统内部产生还是从外调入?这是个不小的悬念。

  机关会议室里全局副处以上干部都在座。除了几个不能来的人,谁都以为这次会议会宣布什么任免事项,却一无所获。调查组长只说了一句含糊其词的表态:“组织上会谨慎行事,以事实为准绳……”

  话音未落,就有一个粗嗓门响起:“铁证如山,怎么就没人说个公道?!”会议室门推开,一个衣着笔挺夹着黑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走进会场,径直往主席台空着的座位上一坐。

  “什么人?”王副部长手一敲主席台桌面,脸色一板。

  一片哗然。夏青廷定睛一看,也不由莞尔:那人竟是舒书记。

  舒书记竟没事似的有板有眼地发表讲话:“同志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可我们一些部门一些同志,不是这样做的。就拿前两天发生的长大市场枪战来说吧,夏国旺同志是生是死?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其家属也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一句话,有人想混淆黑白,瞒天过海……”

  调查组一干人居然耐着性子听他侃侃而谈,因为郭未人已向大家说明了:来人是个疯子!

  台下有人在抿着嘴笑,夏青廷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舒书记,讲完了吗?”郭未人挺有礼貌地起身请他出去。省里等领导曾发过话,对舒书记这种疯子,最好不要刺激他,只要他不去北京**,就让他活在幻想中好了。

  舒书记用力一挥手:“同志们,我讲完了,下面夏国旺的家属有话要讲,”他竟带头拍起掌来。

  门口一个衣着朴素的妇女移向主席台,展开一张纸声泪俱下:“各位领导,各位同志,我是东山实业董事长夏国旺的妻子,合法妻子孙玉英,我今天就是要控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草菅人命恶意栽赃的惊人事实……”

  王副部长此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太不像话了!这是开会,不是信访室!……”

  马上过来两名保安架着孙玉英往外走。另两名保安挟着舒书记。郭未人上前让保安松手:“舒书记,你先回吧,你的意见我们会考虑的。”

  涨红了脸的舒书记一拂袖,昂首挺胸阔步而出,似乎他真把自己当成个领导了。

  因为这么一搅和,会议也开得灰不溜秋,草草散会。

  夏青廷没回处里,先去办公室吴宓那里,吴宓处变不惊任劳任怨在电脑前工作,见他笑笑:“青廷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黑云压城城欲摧呀,”夏青廷感喟一句,“调查组来调查什么?”

  吴宓还是摇头,望着他笑笑:“青廷啊,你心里肯定有事,大事。”

  官场中历练已久的人看人具有一双毒眼,能窥一斑而知全豹,夏青廷这么沉不住气形状可疑,像吴宓这种人精一看就透。

  “胡局,真的有事……”夏青廷说了,再憋下去他脑袋会爆炸。

  “没有吧。”吴宓含混其词。

  既然已说到这个话题了,夏青廷干脆多说几句:“这近一个月来,胡局没联系过?”

  “他来过两次电话,他很忙啊。”吴宓面无表情。

  夏青廷松口气,心想这就对了,心头的阴影顿时驱走。此前,他还暗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怀疑胡局长有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出于种种考虑,胡局长每次短信他看后就立时删除的。

  敏感的话题在办公室是大忌。夏青廷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于是就不知从何说起了。吴宓顾左右而言他:“股市由牛转熊,据美联社报道,中国股市注重的是融资功能,不太注重投资者回报,18%的股民入市回报率在5%—50%之间,其中只有0.43%的股市回报率在40%—50%、90%股民是亏的……”

  “我不爱炒股。”夏青廷不明白他话的意思。

  吴宓笑笑:“证监会最近出台一些措施,要多关心新股发行制度、大小非减持规则,这也能使我们工商行政管理工作更好地服务于企业嘛……”

  夏青廷试探问:“吴主任,前几天东山实业股票大涨大落,你怎么看?”

  “这正常嘛,”吴宓似乎不愿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刚刚网上看了,上海证交所第三季度调查,有185起异常交易,操纵开盘价、幕内交易层出不穷啊,西藏发展原董事、证券办主任任某,获知公司要承揽大项目、签订天价合同的内幕消息,就透露给儿子,指使其分多次购入6千万股,次日西藏发展涨停,在监管部门对股价异动展动调查时,他又违规将信息透露,让儿子将股全部抛售,获利一千多万元……像这样的例子,股市有很多……”

  夏青廷知道吴宓说这么多话不会是在说废话,他用心记下,问:“你是说,东山实业股票……”

  “我什么也没说,对吧,青廷,”吴宓笑笑,目光投入电脑里。

  夏青廷也笑笑,起身告辞。

  天气一热,街道上的梧桐树上开始有了蝉鸣。夏青廷就感叹时光过得真快啊。仿佛胡局长已一去一年半载了。

  夏菁已暂时休学回家了。姚医生说她已不适宜在那种环境中学习。姚医生的身份是李维夫妇的侄女,夏菁应叫“姐姐”,心理医生就有这本事,和夏菁能谈上一席话。姚医生每天会抽上两个小时去陪夏菁。

  “夏菁就是觉得自慰了身上的不干净,其实大多数女生都有这种心理,只是她更严重……”姚医生告诉李美,夏菁生理上倒没出现问题,她还没真正早恋,和男生接吻都没有过。

  李美默然,她想不透现在的孩子怎么了,她那个少女时代多纯洁多有生活理想啊。

  “还有,家庭对她影响也很大,因为你们都是当官的,她优越感太强,造成周围同学有些仇官,为什么呢?老师总在考虑她的感受,老师对她好,也希望从她身上得到好处,包括一些内幕消息……当她不能做到,便开始失衡……”姚医生分析得很彻底很到位。

  两个女人交流时,夏青廷就坐在旁边沙发上看电视。他耳里听得真切,姚老师说夏菁的心理问题成因已久,他不免有些自责。想起上次回老家女儿纯真的笑脸,他留恋不已。他想,看来那师公子除邪之法也是不顶用的了。

  不由又摸摸胸口的护身符,却吃了一惊,没有护身符那份温热。他情急之下马上站起。

  刚站起,他就想起来了,昨天他把那纸符拿出放进书房抽屉里了。他觉得这符邪门。

  于是又继续看电视。姚医生交代了李美几句,便起身回去了。走前去夏菁房间和夏菁打招呼,夏菁送到自己房门口说“姐再见。”

  本市新闻正在播出,夏青廷听到女主持在预告新闻,竟听到“长大市场枪战追踪”的新闻预告,他顿时来了精神,忙叫李美:“快来看,电视播那枪战新闻了……”

  面容灰暗的李美懒洋洋地斜看过来,“哦”了一声,这些天她消瘦了几分,面膜护理也没做了,容光差了不少。夏青廷知道她忧心女儿,宽慰说:“想开点,不是没出什么事吗?”

  “想想也是……”李美也许想到女儿还是完璧之身,又开心几分。她挨过来,说市公安局的同学还没探出什么消息。

  “这事啊,这事……”夏青廷不好用什么词来形容。

  也许姚医生的话起了作用,李美心理上已开始和夏青廷和好了,她要夫妻同心攻克女儿这个难关。

  本市新闻播到一半,那条枪战新闻没有播。半个小时后,新闻播完了,还没出现那条预告的枪战新闻。

  “你是不是听错了?”李美看看丈夫瘦削的脸。

  夏青廷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他才三十多岁啊,还没到那个胡涂年纪吧。他沉吟着点头,显然电视台是准备播报这条枪战新闻的,肯定是临时接到上级通知停播的。这说明这事很敏感。

  不过,这是个好兆头。既然已露出了破绽,有关部门总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有点遗憾,也只能这样了。要学会往前想。

  没有应酬的夜晚,特别平静。其实夏青廷习惯了这种生活,他发觉夜晚真是诱惑人的,那次放纵就和胡云有了关系。他忽然觉得李美的好,她一个处长,就这么沉得住心待在家里,他一个副处长又有什么理由蠢蠢欲动的呢。

  睡在床上,他主动贴向李美的后背。李美移开一些,他又贴去一些,让李美再无可退到床沿了,李美咕哝一声:“赖皮。”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夏青廷一手把她身子扳移过来,一手摸到她下边去。

  李美不说话,双手抵抗他的伸展。不过没几下工夫,就软成一团泥了,任由他在身上开拓。

  后来,她的胳膊环绕在夏青廷身上。两人一起一伏地配合默契。好些天没亲热了,都有些动情,彼此都很投入。

  在快达到**时,李美咬着被单压抑地**,夏青廷狠狠叫着狠狠冲击上顶峰,滚下来时,他猛然惊觉:他竟叫出了“波波”的昵称。

  好在李美已经欲仙欲死置若罔闻了。

  休息了好一阵,却睡不着。后来听见外间房门一响,李美就披了睡衣溜了出去,夏青廷听见外间母女俩在对话。夏菁问:“没水?”

  “哦,停水了,忍一忍吧,”李美柔声柔气。

  过一会儿,李美进屋喜滋滋说夏菁倒没说什么就回房睡了,她说姚医生教她这一招试试,应该可以治好女儿每晚深夜沐浴的毛病。

  夏青廷天亮时被李美摇醒来,李美满面沮丧地站在床前,一指外面:“唉。”

  他连忙赤脚跳下来,走到房门口,透过虚掩的房门向外一觑——夏菁竟和衣睡在客厅沙发上,打着轻鼾。

  4.工商威胁论

  经检总队在市场例行检查中对部分饮料进行抽样初检,经省卫生防疫站复检证实:5种矿泉水和果蔬饮料中砷超标。另外,产品中苯甲酸、山梨酸、糖精钠、甜蜜梨超标或二氧化硫超标。

  总队长将打印好的商品质量监督消费警示单送了人事教育处一份,夏青廷打算在《工商潮》上刊登,顾新却没签字,莫衷一是。

  当天的日报却赫然刊登了这一消费警示单。立即引起轩然大波。上午处里电话不断,有媒体要求采访的,有消费者投诉的,还有企业申辩抗议的。

  “咋了,怎么电话都往这里打?”顾新拧紧了眉头。

  夏青廷跑去办公室,却见吴宓站在办公桌前练书法写毛笔字,电话话筒搁在一边。夏青廷这一下明白了。

  “闯祸了,刚才来了几拨企业和记者了,叫嚷什么工商威胁论,说不和工商搞好关系,产品在本省就无法卖……上纲上线……”吴宓苦笑,却也是从容淡定的气度。

  夏青廷默然,他知道他不能评判,只说电话都快打爆了,顾处长叫他来问问。

  吴宓搁下毛笔,又埋进电脑前,又站起,一指电脑屏幕:“看看,网上传得好厉害……再不能出事了啊……”

  “网络是民意的宣泄口,不过也难免鱼龙混杂呀……”夏青廷斟酌说。他不想给人落个守旧的印象。其实潜意识里他对网络有些排斥,他想女儿如果不迷上手机网络,应该是个阳光可爱的小女生。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网络呀,就是网络,别的什么都不是……”吴宓淡淡一笑。

  从办公室出来,经过纪检监察室。房门照例紧闭。纪检组长吴挺在关键时候总是不见人影。

  除了胡局长和吴副局长办公室,彭运的办公室门也关上了。只有郭未人办公室门虽然关着,却透出一股生气。这种感觉很奇怪。夏青廷琢磨有好一阵子了,他想原来人都有气场的。似乎也如自然界一样深奥无穷。

  郭未人肯定在办公室里。他有这种感觉。其实仔细想这种感觉还是来自现实,郭局长办公室门前的地板砖上依稀可见一些脚印,加之扶手似乎也泛着光泽。做清洁的阿姨每天上班前都将地拖干净,将门抹一遍的。

  “郭局长在干什么呢?”夏青廷忽然产生一种好奇。彭运一告病,整个机关的核心都在郭局长身上了。

  缩回欲敲门的手,夏青廷迟疑一下,又折转身向前走。这个敏感时期,他似乎不宜多活动。而且,郭局长也许正和局里别的人在商谈什么。这个可能性很大。他坐在自己办公室时,顾新和吕不显每天都会临时出去个把小时,应该是去找领导汇报了。

  下到四楼,他没去406室,径直回办公室,意外的是,陈大风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在和顾新交谈。

  吕不显的座位明明空着,陈大风为什么非要占他的座位?他有些不快。

  “夏处长,我是鸠占鹊巢了……”陈大风站起,坐到一边。

  顾新眨眨眼,笑着说:“大风是副秘书长,你两人是平级呀。”

  陈大风在前日召开的省消费者协会换届选举会上,当选为消协副秘书长。虽是副处级别,可毕竟是野路子。夏青廷颇不以为然。

  见夏青廷脸色不好,陈大风有点讪讪然:“青廷,我来取上次递交的报告。”

  “哦,我看过了,正要给领导批示。”夏青廷不冷不热。

  “我还要把报告改动一下。”

  听陈大风这么说,夏青廷几分诧异,不由看了顾新一眼,顾新的脸被液晶屏遮了大半,看不出表情。他便打开抽屉,翻出陈大风那份申请报告,放在桌上。

  顾新此时说话了:“大风,别三心二意啊,看不起我们这个穷庙啊?”他明显是想给陈大风台阶下。

  陈大风说哪里哪里,他撇开话题说起那消费警示,说外界传得沸沸扬扬,“其实工商平时搞质量监督打假也没引起这么大反响呀,那几家企业看来想翻案呐……”

  顾新说经检总队也不容易。

  陈大风扬着报告说:“幕后有推手,想把事态搞大搞复杂化……”

  顾新笑着啐他别乱说。陈大风嘻嘻哈哈出去了。还和夏青廷说“拜拜”,夏青廷生硬地点点头。

  整整一个上午,夏青廷整理了一下手头的报告和报表,再和下边市局人事教育处核对了数字,便想夏菁的事。

  女儿除了有严重洁癖,便离不开手机网络。姚医生说她和她沟通了几次,夏菁开始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已不大和她沟通了。

  “人生就像刷牙,一手握着杯具(悲剧),一手握着洗具(喜剧)……”夏青廷忽然想起网上流行的这句话,叹了口气。

  胡局长有两天没发来短信联系了,也没打来电话。那个厚重的声音似乎消匿了一般。局里的人事眼下变幻莫测,各处处长也开始活动,各找各的关系。就连最不上台面的吕不显,似乎也受到某种蛊惑,想往上挪一挪,解决副处长职位。而顾新似乎更在意他的动向,言语上多问些挂职的事。

  “青廷,挂职的事,我看你得考虑清楚,毕竟夫妻两地分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顾新把脸从屏幕里移出来,突兀地嘣出这么一句。

  “组织定了吗?”夏青廷心里一咯噔,其实他至此时才明白自己一直在骗自己:他何尝又想去下边挂职?他就是从基层上来的呀,他只是不想太成为顾新眼中的竞争目标而已。挂职只是下策,上策是直接升为处长。可在胡局长表态没有明朗之前,他要韬光养晦,在复杂的机关人事斗争中超身事外。

  顾新笑笑。

  夏青廷知道自己又在顾新面前幼稚了一回。顾新不过是试探他而已啊。他朝天轻轻吐口气。

  中午,顾新难得地召集全处人员聚餐。

  地点在数站之外的亚华酒店,顾新点了啤酒和红酒。夏青廷见曹波穿一件淡黄的连衣裙,更显几分纤弱。小王见了他还有几分不自然,倒是吕不显不知趣地在旁打趣:“嗬,嗬,进错房上错床嗬……”

  “吕筷子,千万记着!”顾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指指桌上摆好的公筷。

  饭局在轻松的氛围里进行。没有彭运在场,大家似乎少了种桎梏。用曹波的话话,彭局长毕竟是外人。不过彭运的缺席,倒让众人怅然若失,夏青廷生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的感喟。

  “男士喝啤酒,女士喝红酒,干杯!”顾新举杯。

  三个男人碰杯,两个女人碰杯。

  夏青廷吃过几回这样的饭局,已摸清了顾新的规律:每次饭局都会讨论决定一件大事。那么,今天又会有什么大事昵?

  曹波隔了小王坐在夏青廷对面,举杯时丹凤眼却看着夏青廷,夏青廷避开。这个场会,他不敢玩暧昧。

  吕不显就拿小王和夏青廷开黄色玩笑。

  “哎哎,吕筷子,我可是有夫之妇,你可别乱点鸳鸯……”小王也大大方方。

  其实谁都知道小王所谓的“夫”就是陈大风,不过吕不显不敢拿陈大风开玩笑。

  于是静了场。顾新这时候象征性地咳了一声,拿筷子挟起一块鱼肉说:“鱼我之所欲也,熊掌,我之所欲也,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他停顿一下,巡视众人。

  “取鱼而舍熊掌也!”小王也挟起一快鱼。

  顾新将鱼放在碗里,点头说:“小王说得对,小王也不是外人,都是大家庭一分子。可以向大风那边通通气。”

  通什么气?众人都犯浑了。

  “近两个月来,局里发生了很多事情,触目惊心哪,虽然众说纷纭,不过我们应有自己的主见,什么工商威胁论,什么有关局领导的传言,就像股市消息一样,不能盲从,要认清形势……”他咬了一块鱼肉,“就像这块鱼肉,吃下去,不要吃到刺,殃及自身……”

  云里雾里,连夏青廷也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以为顾新会有更多的诠释,没想到顾新接着只说了一句:“鱼肉好吃,我只爱吃鱼呀……”便再没多说了。

  曹波一直不言不语地吃饭。吕不显嘻嘻哈哈地拿筷子怂恿夏青廷、曹波和小王吃鱼:“鱼肉好吃,大家都吃鱼,要一条心嘛,对不对?……”曹波一撇嘴:“吕筷子,你嘴巴就关不住,”吕不显捂嘴,摇头晃脑:“上帝在关掉上边这扇门时,会在下面打开一扇门……”手一拍屁股,夏青廷想吐了。

  直到散了饭局,顾新也没说个真切的意思。夏青廷总觉得他话里另有玄机,可又琢磨不透。

  回办公室闷闷地坐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拿起抽屉那个专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他是什么意思?

  很快,短信回了,只有简短几个字:郭爱吃鱼,胡爱吃熊掌。

  5.护身符

  久未谋面的胡云选择在中午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做贼心虚的夏青廷先打的到那小区附近,再确定没人跟踪后,才七拐八弯地去胡云那栋楼。按了门禁上去,胡云听到他的声音,就开了门。

  甫一进门,披着睡袍的胡云就搂上了他的脖子,不停地亲他。他有点慌乱,还留意角落里有无人潜伏。他边捉住胡云乱摸的手边问:“又有什么事?”

  “没事,只是我内分泌失调了,”胡云几分俏皮几分放浪。她刚沐浴出来,头发还有几分湿漉的清香,半掩的睡袍里一片雪白,空空如也。

  压上去时,夏青廷心里负罪感已被巨大的**所淹没。他发觉胡云的身子比李美白多了,而且更富有光泽。胡云在他身下娇喘吁吁,扭曲如蛇。不过他脑海里又跃出一个词:美人蛇。他下意识地抬头看看有没有摄像头。

  自从家里发现**后,夏青廷就十分注意言辞了。他给自己定下一个原则:能不说话时坚决不说话,能含糊其词时坚决不明确表态。眼下即便和美人做爱,他也不敢大意,他托起胡云白生生的大腿,举过头顶,把脸埋进她的深深的乳沟。这种高难度的体位让胡云更加刺激得大叫起来,夏青廷忙扯了被单塞进她嘴里咬了,她只发出哼哼唧唧的**了。

  一个回合下来,胡云兴犹未尽,她充满幻想地说:“看来男人就是操盘手,女人就是股票,被炒来炒去的……”

  “我不会炒股……”夏青廷激情过后有些负疚。

  胡云四仰八叉仰面躺着,窗外阳光灿烂,她说:“不会炒股多无聊啊,炒股的人更有情趣,要不要我教你……”

  夏青廷怕他越说越露骨了,就问又有什么好事吧。

  “对头,叔快回来了。”胡云轻轻拧他一把。

  一股巨大的喜悦立即充盈夏青廷整个身心。不过他不能太喜形于色,他把脸偏开看窗外的阳光。

  然后,他跳下床,去卫生间沐浴。

  胡云也一丝不挂地进来沐浴。

  两人坐进浴缸里,温热的水轻轻拍打着肌肤,让人忘却尘世间的烦恼,夏青廷心想卫生间应该是无窃听的,他问胡云:“我算你的情人?还是面首?”

  “我是独身主义者,你就放心吧,我只是联络一下感情,我不会歪缠你的……”胡云懒洋洋地偎在温水里。

  夏青廷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望,而胡云接下来的话让他就像吃了怪味豆:“我可不像有的女人那样传统,我喜爱谁,就可以不顾忌所谓的传统,我有好几个情人,你呢,算一个吧……”

  “为什么会看上我呢?”夏青廷苦笑。

  胡云倒也不假,她说:“一嘛,你年轻,身体棒;二嘛,是我叔的下属,也可以帮我的忙……”

  夏青廷说他帮不了什么忙。胡云笑盈盈说:“我公司有上百名理事,都是些企业老板,他们的年费是十万元。我呢,就为他们提供企业上市及证券咨询服务……”

  夏青廷吃了一惊:乖乖,这一项就有上千万元收入啊。不由对身边这个娇俏女人刮目相看。

  “这么说吧,东山实业流通股有2570万股,流通股占总股本比率仅为7.1%,大大低于30%的平均水平。于是我利用689账户,通过连续交易和对敲等,持股高达17%,不仅实现了对流通股一定程度的控盘,同时还规避了证券法规的监管限制。”

  “我叔也许会上调,那时,我还得靠你们帮衬照顾不是?……”胡云袒胸露乳望着,十分坦然,就像在进行正当公平的交易。

  静谧的正午有些闷热。夏青廷忽然憋得慌,走出浴缸,推开一扇窗,大口大口地吐气。

  快离开时,夏青廷忽然感到胸口的温热,那是衬衣口袋里那纸护身符,他把符拿出来,“他快回来了,这东西你交给他吧。”

  胡云把纸符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娇嗔说真是鬼画符。她又塞进夏青廷衬衣口袋。

  “这宝贝你得亲自交给他,你也知道,关键时期,我还是回避点好……”胡云几分严肃。

  夏青廷似乎明白了一些事:胡局长为什么不用别人传递消息而是用他,因为他不起眼。

  又感到了胸口的温热。他想丢开又丢不开,真是要命。这符对胡局长来说很重要,但对他来说也许是个劫数。他糊里糊涂想。

  “你怎么啦?”胡云见他脸色发白,拿手抚他额。

  他说没什么起身就走,关上防盗门时,胡云在门内纤手轻摇,朱唇微启:“有空,我再打你电话,联系一下感情……”

  好一个联系一下感情!夏青廷就像上了娼妓似的恶心。可说实在的,他内心对胡云洁白润滑的肉体竟有几分眷恋。

  此时,他又眼前浮现出曹波的笑靥。那么纯粹,那么暧昧,令他沉醉。

  他想,这也许就是灵与肉的区别?也许一个女人一旦上了床进入了她的肉体,那种灵魂的高度就不复存在?彼此就成了俗不可耐的俗人?就像他和李美。

  夜里,夏青廷询问女儿的变化,李美满面愁容说女儿还是那样,只和手机网络为伴,对姚医生不理不睬了。“要不要送去精神病医院?”李美一说眼就红了。

  “千万不行,”夏青廷让老婆千万不要动这个念头,说什么网瘾手机瘾其实都不能算精神病。

  “那算什么呢?”李美哀哀无助。

  是啊,那算什么呢?夏青廷一筹莫展。

  昏沉中,手机又唱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胡云或曹波打来的,一看不是,刚松口气,待明白是胡局长那个新号码,他立即又兴奋又紧张:“局……局长……”

  “青廷啊,这些天忙吧,我学习快结束了,不用几天会回来……具体以后说吧……局里这一向是非不少吧,唉,也难怪啊……”手机里胡局长的声音透出几分惋惜,字里行间透出对夏青廷的信赖,让夏青廷备受感动,听到胡局长这么关心他,他这些天默默的付出所受的煎熬也觉得值了。

  他终于提起那纸符的事。

  “好,好,等我回来,再给我吧,辛苦你了,青廷。”胡局长声音慈祥亲和。

  李美也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胡局长末了说他不在局里会有各种小道消息和谣言,要夏青廷不要相信。“青廷,相信你是能明辨是非的……”

  “局长,放心吧……”千言万语,夏青廷一言难尽。

  挂了手机有好几分钟,空气似乎凝滞了。夏青廷不说话,李美也不说话,呆望着天花板。李美忽然问了一个问题:“胡局长给你打这电话,是什么目的呢?”

  “稳定军心吧。”夏青廷也想到这一层。

  “不对呀,你本就不是个闹事的主呀,”李美冥思苦想。“再说以他一局之长的身份不时给你打电话,也太不正常了吧。”

  “就是因为局势不正常嘛。”

  夏青廷说,李美想想也是。做领导有做领导的驭人手段。

  有些睡不着的李美把手放到他的胯下,他把她手挪开,说:“睡吧。”李美咕哝说:“没劲,”背过身去睡。只是睡不着。

  夏青廷也睡不着。空调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倏地传出“妈呀”一声惊叫,是隔壁夏菁房间。夫妇俩几乎同时跳下床冲出卧房。

  按开灯,只见夏菁赤脚站在卧室门口,花容失色,珠泪纷飞:“妈,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把文文杀了……”

  文文就是打她的熊女生。

  李美却面露喜色,忙搂了女儿肩膀,安慰女儿别怕,哄她回房去陪她睡了。夏青廷见自己穿着内裤,不方便进去,就折回卧室。

  怎么也睡不着,过了好一阵,李美还没回房上床。他脑里忽然灵光一现;护身符。原来身上没放护身符,他拿过衬衣,取出那纸符放在胸口上,居然很快就呼呼大睡过去。

  6.扑朔迷离

  郭未人昨天下午去了一趟省委组织部,当时几乎全机关的人都透过办公室玻璃目送他钻进小车绝尘而去。关键时期局领导每一个行动,都足以引发丰富联想。他乘坐的是王师傅开的那台沃尔沃,那是局长的专车。

  似乎已无悬念,郭未人也浑身上下透出“舍我其谁”的自信。

  今天早晨一上班,早有各种版本的消息不翼而飞:什么省委领导和郭未人亲切交谈,什么组织部长已经向郭未人面授机宜筹备省工商局局长职位交接工作了。更传得煞有介事的是说郭未人的靠山是中央某领导。而且早有诸多迹象表明郭的升迁早已全盘展开,如今只是划上一个分号。如某次省委书记视察315指挥中心就是郭未人随同的。

  曹波走进办公室,瞟了正在上网的夏青廷一眼,将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对顾新说:“顾处,这是你要的人事档案,陈大风的要不要给郭局过目?”

  顾新说陈大风还不是处里正式编制就不必了。

  夏青廷明白了曹波那一眼的含意,那是提醒他:郭局长。他这才恍然大悟顾新要大家都吃鱼的意思就是把宝押在郭未人身上。跟郭未人一条心。

  时间在悄悄流逝,夏青廷见顾新和吕不显装作若无其事地上网,他想他们也许自己一样正在焦急地等待某种宣判吧。一朝天子一朝臣,难怪顾新转向这么快。前不久还紧跟彭运不跟郭未人亲近的。

  吴宓打来电话,临时通知全机关干职工马上到会议室开会。顾新明显激动了。自胡局长外出学习后,局机关就没开过这种大会了,局机关近两百人早就翘首期盼开大会了。不过顾新没有形之于色,只是淡然地吩咐吕不显:“通知曹波一声,小王嘛,就不必了。”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夏青廷也捉摸不准局势到底会怎样,胡局长是上是下。郭未人真的扶正了?不过他心里有那么一种忠诚,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既然胡局长这么赏识器重他,他就不能从内容到形式有任何的背叛。他看着鱼贯而入会议室满面兴奋的同事们,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郭未人端坐在台前,左侧坐着吴宓,右侧坐着纪检组长吴挺。一个个神情轻松愉悦。

  “同志们,今天临时开个大会,传达一下省委会议和省委组织工作会议精神……”郭未人的嗓音富有磁性,还富有煽动性,他微微侧向吴组长:“这个会就叫省工商局权力公开透明运行动员大会吧,我先做个发言。”

  吴宓带头鼓掌,台下众人一齐鼓掌。

  “权力,是人民赋予我们的,是党和政府交付我们的,所以,一定要大公无私,不搞暗箱操作,不以权谋私,力争公开透明,自觉接受人民的监督……然而,”郭未人优雅地一扬眉,话锋一转,“近来群众反映强烈的问题,一是反映工商干部插手收购东山奶粉,二是反映某些领导和企业老板勾结倒卖进口汽车配件罚没批文……”

  台下顿时有些议论纷纷,虽然东山奶粉老员工**的事人所皆知,可碍着胡局长,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讲的,更何况是属于领导层机密的进口汽车罚没放行批文。郭未人如此大放厥词,肯定是得到了上级的旨意认可。夏青廷当时手心不由出了冷汗。

  他看看周围,顾新、吕不显、李处长等都满面愉悦地聆听讲话,不时鼓掌。再去搜寻曹波,居然曹波那幽幽的眸子也正扫过来,两道目光轻轻撞了一下,又连忙闪开了。

  更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郭未人拿起一份材料,竟站起来走**:“同志们,为了打好权力公开透明远行这一硬仗,我决定从局领导抓起,这里有一份举报胡壁同志在任局长期间违法乱纪的材料,我和吴组长、吴宓同志已签了,现在请各位签名,当然,这完全遵从个人自愿……”

  夏青廷几乎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太不合乎组织程序,而且是公然的“政变”。夏青廷望着拿着那举报材料亲自在干职工中发动的郭未人,想从他眼中窥出点什么,可他神情严肃认真,眼神笃定,透出一份无比的自信。

  更出乎夏青廷意料的是,郭未人所到之处,那些干部职工纷纷签字。郭未人走到了顾新面前,顾新毫不犹豫签上自己大名,并将笔交给身边的吕不显。

  怎么办?怎么办?夏青廷眼睛骨碌碌地转,脑里翻江倒海,他忽然急中生智,装作内急,便站起朝外面走,虽然他捂着肚子,可还是不少人朝他心领神会地行注目礼。

  站在卫生间,他狼奔豕突地踱了几个来回,他不想当英雄,可眼下的局势他硬碰是不妥的。机关里有它的规则,宁可全浊,不可独清。现在是一边倒的趋势,他断不可**。

  好几次,他甚至几分冲动地想冲出去冲进会议室痛斥这种举报的荒唐和无组织纪律性,可他热血刚冲上脑门,又急剧下降到脚跟。

  他决定选择沉默,冷眼旁观,他不想当那种英雄,他也不想卖主求荣。

  站在小便器口,端着那物用力迸了好一阵,还没有尿意,他怕有人撞进来,干脆进隔间里,坐在大便器上乱七八糟地想,几分悲天悯人,心想胡局长既然要调走了,郭未人又何必穷追猛打呢。胡局长多少还算个好领导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觉得考虑成熟了,才走出卫生间。他决定了,如果郭未人来要他签名,他就直说还要考虑考虑。他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不被提拔吧。

  走到会议室门口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似乎刚才那会议根本没有开过。

  几分怏怏地回到处里,路过商标处办公室和市管处办公室,见他们都讳莫如深地看他一眼便忙去了。

  “青廷,这个材料你写一下,”见他进来,顾新没事似的将一份关于权力公开透明远行的文件搁在他办公桌上,他坐下,深吸一口气,见吕不显高架二郎腿在上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就来气:“这东西别人就不能写吗?”

  “青廷,你越来越有个性了,”顾新不露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这话潜台词是说他不听招呼了。夏青廷越想越憋屈,似乎他刚才上卫生间是当了不光彩的逃兵,他觉得有必要辩白一番:“顾处长,我个人有点看法,说一下。”

  “说吧,”顾新眼皮都没抬。

  “举报局领导这种大事,郭局这样做,不合组织原则,容易误导人。再者,郭局目前还只是副局长……”

  “郭局刚才会上说了,组织部领导已跟他谈过话了,他接任局长,任命通知不日下达。”顾新打断他的话,生硬地说。

  夏青廷颓然坐下。那一刻,他连辞职的心都有了。

  缓过神来,他觉得全身懒洋洋的,没一处好使劲,就无聊地将手机翻过来又翻过去。

  QQ上曹波的头像在闪来闪去,就像蓝蓝的诱惑无穷的海。他点开一条信息:闷得慌吧,来偷我呀。

  夏青廷发现曹波也有那种和他一样的意淫心理了,他心弦一动,回复:好,我就来偷你的。

  打开网,上了那片网上农场,找到曹波的那片农庄,果是绿油油十分葱茏,有白菜、萝卜、冬苋菜等不下十几种,绕过守园人,夏青廷潜伏过去偷菜,不慎惊动了佯寐在园里的那只黄狗,厉吠而来,吓得他落荒而逃……

  第一次偷菜不成功,夏青廷又轻点鼠标,寻找对方防范疏忽之处。他渐渐沉浸其中了。他感到曹波在把她的庄园布置得如同她的身体,引诱他却不让他走进去,这挑起了他更大的探索欲望,他左右迂回,不断求索……

  曹波QQ在闪:哈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夏青廷回复:我总会把你偷到手的,等着……

  曹波:你真要偷我呀,你有色心没色胆吧。

  夏青廷:要不要我试试?你有了**可不许喊哦。

  他打完这句话,发出去又后悔,觉得太那个露骨了,担心曹波会不会有些反感。没想到曹波立马回复了:我是身经百战有了**也不喊。并发出一个大大的红心娇艳欲滴。

  夏青廷索性发过去一个红唇。

  尔后,他又奔袭曹波那片菜地,他把菜地想象成曹波的样子,那片白菜是她坚挺的双乳,那绿茵茵的萝卜地就成了曹波诱人的三角地带,他拨开那片绿绿的叶,寻找那美艳的生命之源,他的动作贪婪而下流。即便赶来的黄狗使劲地吠他咬他的脚后跟,他也不要命地往里钻,终于成功地偷走一个大萝卜……

  “你疯了,疯了……”曹波发来一个吃惊的表情。

  夏青延顿悟,自己是有点疯狂了,意淫得出格了。他赶忙瞟瞟周围,还好,顾新正在看《人民日报》,而吕不显在用手机又在给新交上的女友谁发信息。夏青廷这时感到了血液的奔腾和身下坚硬如铁,他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几分后怕地长舒了一口气。

  曹波QQ头像又闪起来:食草男。坏东西,该我偷你啦。

  夏青廷看见自己的菜地被曹波化身的农夫潜入了,他可以想见隔壁的曹波一定媚眼如丝欲火中烧了。可他已冷静下来,打过去一句话:我等你偷,你可别闪坏了腰哦。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坏蛋。曹波回复两个字。

  夏青廷也不阻拦,任菜地被她偷采。她胃口可真不小,一口偷了一大背白菜萝卜,还使劲在菜地踩了几踩,留下一行字:老娘天天要来踩。

  哪位专家说过:网络最能宣泄一个人的阴暗心理。夏青廷已身感体受了。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心里的颓废担忧不快统统排遣得无影无踪了。内心无比的充实,精神无比的愉悦。

  下了线,他又皱起了眉头,他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问题:郭未人就要成为一局之长了!

  7.富二代培训班

  省电视台播出了长大市场枪战的内幕,称东山实业老总夏国旺疑携款潜逃。

  那个江婷在镜头里接受采访说公司将全面重组。

  东山实业股票在深交所暂时停牌。

  夏妻又天天在省政府门口**,又被“上下班”的舒书记看见,就细问进展情况。信访室工作人员和值班武警对舒书记的行径见惯不怪了。

  “那个江婷不知怎的又回公司当起董秘了,说是有夏国旺的任命书……”夏妻精神恍惚,自从枪战发生夏国旺失踪后,她就天天接到骚扰电话。其他董事会成员也接到恫吓电话。

  舒书记问:“目的是什么?”他关心的是目的。

  夏妻也说不清,只是公司办公楼已换了人马,江婷重回公司坐镇,换上了天华集团的牌子,说天华集团已受托重组。她找了证券办等部门,答复是属正常的经营行为。

  舒书记决定去探个究竟。

  他打的带了夏妻赶去长大市场里的公司办公楼,保安一见夏妻,就生硬地拦住不让进。舒书记扬扬手里的公文包,几分威严地说:“我是省委的,姓舒,我要见你们公司负责人。”

  保安不敢怠慢,忙上去通报。几分钟后,一袭长裙风摆杨柳般的江婷出来了,一见舒书记,艳丽的脸蛋上多了一份嘲讽:“我还以为是哪位大领导呢,原来是舒书记啊,有何贵干?”她朝保安递个眼色。

  “东山实业怎么成了天华集团的了?你要说清楚。”舒书记大大咧咧地一指夏妻,“东山实业和东山奶粉的关系都没厘清,你们的重组根本不合法!……”

  夏妻眼泪哗啦一膝跪倒:“舒书记,您要为我为国旺作主哇!……呜呜……”

  围观者如看猴戏,还有人当场用手机录拍这些场景。

  “和你们这些疯子说不清楚……”江婷咕哝着进了大楼。夏妻想冲进去,旋即被保安扭住。舒书记过去,也被保安拦住。

  不大一会儿,一辆精神病院的救护车呼啸而来。车上下来两名医生,张口就问:“是哪两个精神病人?快上车。”

  一保安便让几名保安扭着舒书记和夏妻上车。医生一见舒书记,便让保安放了,说上头有过交代的,说舒书记不是暴力型精神病人由他去吧。以前有关部门送舒书去过精神病院,医院工作人员对舒书记都很熟悉。

  在夏妻的咒骂和挣扎中,救护车载着她又呼啸而去。

  留下舒书记满面悲愤地站在那里。

  夏青廷是从手机的都市新闻看到这一新闻镜头的。有人把这视频发到网上,并发到手机上传递,帖子炒得很火。夏青廷对此新闻关注原因不外乎是因为夏国旺和他有同乡之谊,另外还托附了他那事。他看完视频,心痛了一下。就给李美打电话,要她找关系把夏妻放出来。

  “**者随随便便就作为精神病人被关起来,太不像话了!”他抑制不住气愤。

  陪同他的曹波诧异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是在陈大风的公司进行季度报表核查。顾新安排夏青廷和曹波一起去,说郭局长重申交代的行政机关不能办公司,得和大风公司厘清关系。

  看来,胡局长、彭局长一失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而夏青廷也敏锐感到,他也被机关同事们冷落了,连吴宓也和他公事公办的说不上几句话,似乎显出一分亲近就成了一路人了。在来大风公司的路上,曹波轻声对他说:“现在局势未明,你也别太灰心了。”他心上顿时暖洋洋的,不过胸口那份热却有点发烫了。

  他不知道胡局长何时回来,也不知道郭未人会不会对他赶尽杀绝。他只感到冰火两重天的温度。时下正是热夏,他心却冷了。好在曹波是他的安慰。

  其实按常理来说,两人这么出来,完全可以找个地方去偷情谈心,可夏青廷竟没有一丝肉欲,曹波不可谓不漂亮,小蛮腰,丰乳肥臀,艳若桃花,比胡云更具女人的风韵。也许是他早已把曹波定位在精神情人上,也许是曹波似乎眼眸里也没闪烁那种欲火,两人如同一对心有灵犀的兄妹,只有情愫,没有肉欲。

  陈大风在另一间房向员工训话,说要拿出做保险做传销的精神来,那何愁公司不在两年内成功上市。

  曹波忽然轻笑一下。夏青廷问她笑什么。她说:“陈总点子真多,富二代培训班的学员还配秘书呢。”

  那文员搬出一大叠资料让他们审阅。夏青廷早先就看过陈大风关于举办富二代培训班的报告。当时他就以老板MBA班为由提出可以缓缓,彭运和顾新却签字同意发文了。

  “学费每期六万八,吓人!”曹波看了数字惊叹。

  陈大风此时踱进来叼着雪茄皮笑肉不笑:“波波吓什么呢?”

  “陈总,这个富二代培训班总共账面上只有二十万的收入?”曹波看着报表置疑。

  陈大风淡淡地说:“那会有假吗,除去开支,我说我公司还亏了呢。”他举例说请中央党校某教授来讲一堂课费用就高达几万元。请经济学家讲课指点迷津费用更是不菲,还有一些红包等关系开支云云。

  “这么说来,我们来审核也是没有必要的了,”夏青廷不客气地回敬。他最看不惯陈大风的傲慢。

  “也不能说没必要,”陈大风淡淡地吸口雪茄,转而说起省委党校要和他联合办公司的事,说伍副书记和他都谈过两次了。言外之意是根本不把人事教育处放在眼里。

  夏青廷站起来就走。“富二代班账务问题,我们如实汇报就是。”曹波也收拾就走。

  “不送。”陈大风在背后冷冷地说。

  回到局里,夏青廷进408室,曹波进406室。没有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夏青廷总幻想创造那机会,似乎在一起会有更多的浪漫,而真正有机会单独在一起了,却不知如何下手了,似乎那层暧昧反而不合时宜了。夏青廷心里叹息,原来两人真只适合在QQ上手机上玩暧昧的。

  顾新听他汇报了富二代培训班的账务问题,似乎没听见似的边看电脑边点头:“好,好……”便没了下文。等到这个不是答复的答复,夏青廷心里的怨气不知如何发泄,将手机重重地往桌上一拍。不想歪在座位上的吕不显受到惊吓似的一下跳起来,弹手舞脚地叫嚣起来:“发什么癫!什么东西!……”

  夏青廷的怒目撞上吕不显的怒目。吕不显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而一旁的顾新充耳不闻似的。

  “我撞见鬼了……”夏青廷见这阵势,悻悻地坐下。自从那天开会签名举报他溜了号,他就感觉自己成了异类,在局机关成了众矢之的。顾新和吕不显对他的态度更明显了。他已完全丧失了话语权。

  办公室里很静,静得可听见顾新拖沓着脚步出去的声音里的节奏。约莫半个小时,顾新回来了,不过他没有落座,而是站在门口向夏青廷招一下手:“夏处长,你刚才提的大风公司的问题,我向郭局汇报了,郭局叫你去一趟……”他声音不小,相信整个四楼的人都会听见。

  称呼从“青廷”到“夏处长”的迅速转变,让夏青廷敏感到了。他点下头,就站起来。

  顾新就走在前头,要青廷走在后头,隔了两米远的距离上楼。

  郭未人办公室门虚掩,顾新先敲了一下,得到答复后才领夏青廷进去。一见郭未人脸色冷淡,夏青廷就知道会比预料的更差。郭局长连表面的客气都没有装。

  “夏处长,你认为培训富二代是假大空?这可是与中央的精神背道而行啊……”果然,郭未人开口就直奔主题。

  夏青廷豁出去了:“郭局长,没这回事,这是有人造谣!我只是如实反映了大风公司的财务……”

  “夏青廷你说清楚点!”顾新一声暴喝:“谁造谣了!”

  郭未人抬头作个制止的姿势,目光如炬,认真地看了夏青廷足足有一分多种,语气颇为严厉:“你这个同志,不知是有个性呢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思想认识怎么能那样呢,是不是有什么思想负担啊,是不是担心胡局长?”这话很露骨,他转脸面向顾新说:“顾处长,他可能精神状态不太好,你就包容一点,可以让他先把工作放一放,休息休息,上医院看看……”顾新倒反应蛮快:“好的,好的。”

  “我……”脸胀红了的夏青廷把一句粗话硬生生又吞下肚去,扭头就走,扔下一句话:“那多谢领导关心了。”

  8.乡下赋闲

  理想的泡沫就像夏日的云朵一样消散,瓦蓝的天空深不可测。夏青廷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天。

  他心里怅然若失,他知道休息对自己意味着什么,他不由对郭未人的领导素质和水平产生了怀疑,这么明目张胆地排除异己,似乎与一个领导的掌控手腕不相符。而机关处室里的明争暗斗落井下石,更让他心生悲哀。

  客厅里还高挂着胡壁局长的墨宝,相形之下,胡局长在他眼中的形象顿然又高大几分。

  房里静悄悄,不过依稀可闻音乐之声,那是从夏菁房间发出来的。夏菁休学后,几乎从不出门,就和手机、电脑相伴,从网上下载些音乐影片到手机上看。她已拒绝再和姚医生交流。夏青廷和李美在饭桌上苦口婆心说她有手机网络依赖症,要找心理医生看看。夏菁却把筷子一拍,一撅嘴:“你们才有毛病呢。”站起就进卧房去了。

  夏青廷怎么也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怎么会变得这样呢。他苦恼极了。

  他没对李美说领导让他赋闲的事,怕李美担心。李美说找了市公安局的同学打招呼,精神病医院已将夏妻放了,不过却是一车将夏妻送回了数百里之外的老家,怕她再来**。

  李美下班回家,夏青廷说去她爸妈家吃晚饭,把夏菁也带去。夏菁虽不情愿也还是勉强答应。

  李美知道丈夫一定是遇上难题了。不仅是女儿的事。

  李准夫妇退休在家养花弄草,一般很少外出,对本市本省政坛风云倒是很为关注。李准一听夏青廷流露出又想上省委组织部王副郭长家跑一趟,便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只是郭未人要当局长了,”夏青廷轻描淡写。

  “没听说起呀,”李准有些吃惊,他说按照正常程序,在胡局长未正式卸任之前,组织上一般不会正式透露的,毕竟官场变数很大,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客。待听夏青廷一一说了事情经过,李准竟惊得站起来:“这个郭未人,简直是疯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准对夏青廷提出了三点建议:“一是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不宜去找王副部长;二是不正面抵触,休息就休息嘛,难道免了你的职不成?再是静观其变,少搅和进去。青廷你不适合做政客,跟准也不行,万一跟不紧掉了队就危险了……”李准这后一点建议让夏青廷有点脸红了。他寻思自己算不算跟了胡局长呢。

  两人在书房谈了个把小时,外面李美和妈陪着夏菁唠嗑了个把小时。

  夏菁就是一声不吭,埋着头玩手机。

  李准走出来,坐到夏菁身边:“菁菁,你不能这么玩手机。”

  “我玩的不是手机,玩的是开心。”夏菁头也不抬。

  “你不开心吗?”李准步步紧逼。

  夏菁冷哼一声:“我能开心吗,人家都说当官的没一个东西,连当官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

  李美皱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李准有点生气:“人有好人坏人,官也有好官坏官,你爸妈都是好官!”

  “好吗?我怎么不觉得?”夏菁的头左右一摇,又埋下去。

  李准还想说什么,夏青廷已站起来,“爸,算了,别生气。”和李美扶了李准进书房,关上房门,李准叹口气:“这孩子……”

  “爸,我有个设想,想让夏菁去乡下住些天……”夏青廷说他和姚医生交谈过了,要让夏菁远离手机和网络,在乡下做些农活流流汗,也许会有效果。

  李美不同意,说上次去乡下求神拜佛屁用都没有。

  “她换下环境,也许会有好处……”李准表示赞同,不过他提醒两人不要走极端矫枉过正。

  夏青廷点头:“我明天就走,正好这些天有空。”

  本以为对夏菁要费些口舌,没想到听说去奶奶家,夏菁没迟疑就点头了。

  如同生离死别,李美边给女儿准备了衣物行李,边流泪了。她安排了厅里的警车。听夏青廷说他也想在乡下多待些天,她不由抱了丈夫惊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就想歇一歇。”

  这一次夏青廷不打算惊动马桶。他在县城没有停留,就让司机直接开车回老家。

  见儿子孙女没两月又回来了,夏青廷爸妈又高兴又忧心。背地里问儿子孙女的病好些没有。夏青廷如实相告,说是遵从医嘱让夏菁在乡下待些天。“她这也不是病,就是心里不开心……”

  当夜,夏青廷就和爸妈拟定了夏菁的生活计划:给她单独安排那间厢房住。组织在家的几名女孩和她交往。每天早晨安排一个小时的看牛时间。每天让她和邻居女孩上山砍柴挖土什么的。总之要让她满负荷地运动。

  夏菁一到家,邻居那两个年龄不相上下的女孩就过来找她玩了。

  夏青廷认真观察了,夏菁到第二天早晨起床开始问附近有没有网吧。她听说几十里都没有,有些烦躁地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坐立不安。不过当爷爷牵出那头大水牯让她和邻居女孩去溪边放牛时,她又一派天真烂漫了。

  女儿放牛去了,夏青廷从在屋檐下心里有点空。手机没信号,他也有几分不适应。电话坐机又不想打,昨晚已给李美报平安了。

  上午十时许,公路上黄尘滚滚,一辆越野三菱绝尘而至。

  来者是马桶。马桶一下车就擂了夏青廷肩头一拳,怪他下来也不给他打个招呼,“昨晚我就听人说司法厅一台警车没在县里停就下去了,我想准是你,又怕打扰你休息,就今天才来……”他要接夏青廷去县城玩两天。

  夏青廷说是陪女儿来休假,也没什么事。马桶就陪他在外面说话,马桶就问起了夏国旺的事,得知还无踪影,有些抱怨:“你们胡局是在他公司入了干股的,怎么就不管管?”

  一听此言,夏青廷也很吃惊,他浅笑说:“马局可别乱说啊,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梗起脖子的马桶见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青廷,我也不瞒你了,这些天我是食寝难安哪,我给国旺借了八百万,全是一些老板的钱,就是冲着国旺有胡局长这些靠山去的……”他还说他年初到省城,在夏国旺小车里亲眼看见夏国旺将装了五十万现金的提包交给了赶来的胡局长。夏国旺送礼从不避人。

  夏青廷听得心惊肉跳,头也有些痛起来了。马桶见状不说了。又说和王副部长夫人联系了两回,对他印象还行,看来他升县委常委有戏。

  “国旺家人,难道不知道一点?”夏青廷笑笑,问。他这次回老家还有个目的,就是找夏妻好好谈谈。他想马桶肯定找过夏妻了。

  马桶叹口气:“他老婆只怕真疯了。”

  留马桶吃午饭,马桶不吃,夏青廷也不想去县城,就推说过天回去再到县城玩。

  马桶一走,夏青廷就赶去夏国旺妻子家。夏国旺家里没什么人了,夏妻娘家就在山那边的邻村,夏青廷走了半个多小时,一路打听,到了夏妻娘家。

  他看见一幢洋楼下坐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正是夏妻。

  两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坐在她左右,那是她父母。

  一见夏青廷,她无神的混浊的眼神居然亮了,颤巍巍说:“你……你来了?有国旺的消息没……”

  夏国旺扭开脸。

  沉默了好一阵,夏妻忽然站起来,说要给夏青廷一件东西,让夏青廷跟他进屋。

  夏青廷跟她进去待了十几分钟,便出来匆匆走了。

  此后两天,夏青廷就在乡间田野踯躅。空旷朦胧的山野梦一样缥缈。他有时陪在夏菁身边,看女儿露出久违的笑脸骑在牯牛背上唱着小曲,有时一个人在屋后的竹林里轻声吟哦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他像一个落寞高僧,又像一名怀才不遇的仕人,心里也很空。看得出,这两天他都没有睡好,胡茬长出来了也懒得剃去。他寡言少语,也没提起何时回城,这让他爸妈也心生狐疑了。

  又过了两天,李美也打电话来问他何日返程了。他支吾着敷衍过去。连他自己也有一种错觉,他似乎成了赋闲的乡下人了,他似乎很向往这种闲适生活了……

  而第五天上,顾新竟破天荒打来了催归电话:“青廷啊,你再不回来,我手头工作可招架不住了……”语气甚为亲热。

  夏青廷有点云里雾里了。

  9.胡局长归来

  胡壁王者归来颇有些戏剧性。

  他是北京某部长亲自送回来的,陪同的还有那位高人候大师。省委书记和省长亲自接见。自始自终,电视镜头里都有胡壁局长的笑容。两个多月的消失,胡壁没有消瘦,反而红光满面,就像吃了大雄补血丹一般。

  看着电视新闻里的胡局长,夏青廷看得热泪盈眶。

  他是被顾新派的专车连夜接回省城的,夏青廷断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没料到是胡局长荣归了。国家某部委领导和那候大师作陪,省委书记省长亲自接见,有关胡局长的种种传言便不攻自破,消弭于无形了。

  夏青廷看得热血沸腾,然后又凉意透顶。大热天的全身发冷。

  他耳边响有夏妻的哭声:“国旺说了,他万一被害,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仇家,二是胡局长……”

  难道夏国旺失踪与胡局长有关?胡局长真像马桶所说的贪得无厌?

  打了个盹,天便亮了。李美还偎在他怀里,生怕他又走了。

  回到局机关,夏青廷感到严重的不适应:众人像欢迎英雄一样对他行注目礼,并热情握手。吴宓更是抢先一步搂着他的肩说些贴已话。顾新老远就伸出了手掌,带着吕不显、曹波和小王拥他回办公室。

  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办公室一团和气。

  夏青廷发现,曹波有几分忧悒,秀丽的脸庞几分消瘦。

  来不及有更多的寒暄,因为省委办公室昨日已下达通知,称省委书记、省长将于今日上午来省局视察。吴宓正手忙脚乱地安排后勤处在装点,一楼大厅铺上了鲜红的地毯,还摆了花篮,礼宾小姐列在两边,隆重其事。

  其中郭未人也不时认真地过问准备情况,并一二三地下指示。

  十时许,几辆高级小车依次开到局机关大楼前停下来,局机关全体干职工早已候在大厅门口列队欢迎了。夏青廷仔细看了,郭未人面不改色地站在大厅门口最前面,快步迎上去。

  省委张书记、马省长、候大师和副部长、胡局长依次走出来了,郭未人一一去握手,并和胡局长握手:“胡局长,辛苦了。”

  “不辛苦,你辛苦了。”胡局长淡淡地说,没正眼看他。

  胡局长走上前和机关干职工一一握手,夏青廷握了他的手感觉出几分分量,他奇怪地没有激动起来。

  领导一行人坐了电梯去了会议室,列队欢迎的干职工才仪容整齐地回各处室。

  而没过多久,就闻听会议室有喧哗之声。顾新和夏青廷不由得走出去站在楼梯口倾听。

  只听见郭未人的声音:“书记、省长,部长,我汇报的工作情况那里错了?”

  “程序错了,”某副部长的声音。

  郭未人声音又扬高了几分:“程序哪里错了,我是你们任命的局长,我不汇报谁汇报?”

  “胡局长还是你们的局长,你脑筋有问题吧!”候大师的声音。

  马省长也生气了:“郭未人你胡闹了,你还像不像一名**员?!”

  似乎被这阵势压住了,郭未人不言语了。

  顾新怕被省领导随从发现,向夏青廷使了眼色,两人又轻手轻脚回办公室。

  省委书记、省长一行人在省工商局只待了半个小时,又匆匆离开。胡局长送他们上车,挥手道别,直到不见车影,才返身上楼,同时吩咐身后的吴宓和李靖:“马上召开干职工大会!”

  会议室里座无虚席。谁也不想错过这个会议。

  台上坐着胡局长、郭未人和纪检组长吴挺。

  胡局长谈笑风生:“同志们,我外去一个月,真是恍若隔世啊,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变化不小啊……”

  夏青廷留意到了,其中不少干职工面露涩然,而吴宓等人居然也满面春风,似乎根本没发生了签名举报那档子事。

  倒是郭未人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抢过话筒,声若洪钟:“同志们,我请同志们擦亮眼睛,我刚才琢磨了好一阵,我怀疑刚来的张书记、马省长是胡壁同志请人冒充的!……”

  全场哗然:太荒谬了!郭未人的话太出格了!

  “郭局长,你说话要负责任!”胡局长气定神闲。倒是吴挺吴宓等人率先破口发难了。

  “我明明是局长了,怎么他又回来了?他明明接受组织调查去了。这是阴谋!这是骗局!他们都是假的!假的!”郭未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叫嚣起来,和他平时文质彬彬形象判若两人。

  全堂哑然,空气似乎停顿了,猛然间顾新说了一句话:“他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夏青廷心里的疑点顿时放大,不由发出一声惊叹,只见其他人也发出一声惊叹,便是恍然大悟的样子。

  “你们才疯呢,我堂堂一个局长,怎么会疯了。”郭未人气急败坏地咕哝着挥袖而去。

  胡局长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地说起了一件趣事,说候大师在省委书记、省长表演了一套节目,候大师对一只普通的鸡蛋运了功,连连砸在地上也没砸烂,用刀砍也砍不烂。省长不信,亲自去砸,也没砸烂,对候大师更是崇敬有加,尊师道长了。“所谓鸡蛋碰石头,还真有这么一典故啊。”

  这话在台下众人耳里听来就话外有音了。吴宓待胡局长讲完,首先发言,他说他早就跟郭未人进行了斗争,只是没想到郭未人早就精神失常了的。

  “对啊,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顾新也大发感叹。

  胡局长见说到这档子事了,就很惋惜地说:“郭局长这个人比较内向,内心活动比较丰富,不过再怎么急于赶我走想当正职,也不能凭空昧良心整我的举报材料吧,这就是品行有问题了,党性有问题了,组织上找我调查,现在终于查清了,也还了我清白……”他同时建议以局党组名义通知郭未人家属和郭未人沟通。“在医院诊断未出之前,任何人不得传谣,要慎重对待一个同志,尤其是一个领导干部……”

  他这话既是为郭未人讲话,又是为自己的传言辟谣。

  散会后各处室的中心工作便是拨乱反正了,马上去除彭运和郭未人留下的痕迹。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关于那份签名举报材料。局纪检监察室已开始展开调查。

  那份举报材料复印件已转到纪检组长吴挺手里,他走进人事教育处办公室,开口就问顾新:“顾处长,你真神了,怎么当时就看出郭未人疯了?”

  夏青廷看到吴组长指着材料上的签名竟是“请阅”二字,再一看其他签名,有“已阅”有“同意”,有谐音,竟有十几个之多,包括吴宓,不由暗自心惊:机关里真是藏龙卧虎啊,他当时怎么就不会用这一招呢。

  “我哪有那么神?我只是凭一个党员的党性原则。”顾新谦虚地摇摇手,慷慨陈词:“胡局为人公道正派,郭未人整这种莫须有材料居心叵测,我第一个不会同意,但当面顶撞不好,只有乱写了……”

  “顾处长,当时你提醒我就好了。”吕不显涩涩地盯着举报材料上自己的大名,恨不得能将之剜去。

  吴组长咳了一声:“大家不要有思想负担嘛,胡局说了,大家都是受郭未人逼迫,不怪大家……我不也签字了嘛……”呈组长签的名是“吴名”。他和顾新会心一笑。

  此时夏青廷明白了,其实局里不少人是看出了郭未人的不正常的,不过是顺水推舟看把戏而已。他暗忖这些人都一个个成人精了,他这点道行实在是不入法眼。

  曹波进来送报表,似不经意地轻轻碰了夏青廷一下,顿时一股温软的麻酥感觉传遍夏青廷全身。曹波只待了不到一分钟就走了,不过趁众人不注意朝夏青廷眨巴一下眼睛。

  她有什么事呢?夏青廷思忖,打开抽屉拿出那个专用手机一看,有两条未读信息。一条是今天前两小时发的:下班后去我家。还有一条是两天之前的:下班后去我家。

  夏青廷心如鹿撞地删了信息。想想,回复了:好的。又附上一条刚在网上看到的荤段子:美女去报社应聘。总编欣欣然:“喜欢我报(抱)吗。”美女窘,不语。总编怒:“我报(抱)不行吗?我(抱)可是党报(抱)!”

  下班前,他给李美发了信息,编了个要加班的理由,然后等到黄昏时候,打的赶去曹波的住处。他偷偷摸摸地进到曹波家里,才长吐一口气。

  “等得茶都凉了,你姗姗来迟啊,”曹波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喝着闷酒。桌上那瓶红酒还剩一半。

  夏青廷把两个高脚酒杯都倒上红酒。他环视房间,说了一句话:“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曹波没点头也没摇头,举杯。

  似乎酒不醉人人自醉,夏青廷那晚居然有几分醉意。后来两人滚在沙发上抱成一团。

  “你也可以脱我的衣服。”夏青廷说。

  最终两个人谁也没脱去谁的衣,也没亲吻。就互相搂抱着,似乎这是最好的亲近方式。

  这样和衣搂抱着躺了近两个小时,夏青廷似乎得到了莫大的慰藉,而曹波似乎也心满意足了。

  尔后,夏青廷坐起,告辞。曹波笑盈盈送他出门。走到门口,夏青廷几分疑惑问:“就这样?没什么事?”

  “没事,见见你够了,你那个荤段子挺有味的。”曹波浅笑。

  夏青廷点点头,走出去拉上房门,他没有留意到,曹波美丽的眸子掠过一丝晶莹泪光……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爱读书立场,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向原创致敬,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dushu263.com/68799.html
上一篇
下一篇

为您推荐

联系我们

联系我们

在线咨询: QQ交谈

邮箱: 200768998@qq.com

工作时间:周一至周五,9:00-17:30,节假日休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