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地协会》
树叶落尽后,栖落在
枝条上的乌鸦,看起来有点像
时间的黑树叶。抖动很轻微,
以及反光很短促,都可以
从你对自然的观望中
获得某种内心的印证。
秋风窸窣在北风里,
曾经热烈的现场,此刻却
无形于山水此时很寥廓;
寂寞比寂静,不分前后,
也无所谓主次,等同于一场切磋。
事实上,你我已没有资格
谈论等待,以及像剥开
一个红心的多汁的柚子那样
剥开一次等待。等待的幸福
不止涉及神话的暧昧,
不止是对时光的流逝而言,太残酷。
你早已失去一个等待,
就如同我丧失了一个回忆。
缺席本身还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独自承受了
命运的可怕的冷漠,
却突然发现,旧地再也不会
重现在一个人的漫游中。
《盲飞协会》
从最深的黑暗中醒来,
伸展的双臂上,仿佛有
从未见过的抓痕;
渗出的细血已经结痂——
如果有异样的疼痛,
也早已在昏沉的睡梦中自动愈合;
抖动的手指如同
新长出的绿芽,全然不顾
呼啸的风刚刚将命运女神解散。
那只鹤,已飞进你的身体。
它带来了一个激烈的辨认,
你的心不仅仅属于你,也是鹤巢的
一部分。你身体里的黑暗
也不仅只属于光明和黑暗之战中的
某一方,它是神秘的栖息的
一个环节。此后,迷宫里的
任何一种迷路,都不如一只鹤
突然在内部的黑暗中
终结了世界的盲飞。
《草叉协会》
为了追踪它的来源,
你需要把意识之根
重新埋入土中。错过的地平线
不知不觉已将原始的北方
缩短成一种方向。
男人归来,漫长的旷野
随即皱缩为一团雾状。
蜀葵露出的尾巴,野狗刚刚踩过。
共鸣的前提,有一种沉默
已蒸发在男人的背影里。
从出场次序算起,草叉
既是静物也是插曲。也有过
那样的时刻,草叉如同粗大的指针。
天光再暗一点,它就更像闪电
对鸡翅木许过的一个愿。
草叉靠在你肩上
倾斜度和你靠在土墙上
没啥两样,如此,你才觉察到
有一扇离它最近的门
也离你很近。
《潮汐协会》
此时,耳朵最好是借来的。
为了避免世界的轮廓
有点幽暗,身体也最好直立,
因为刚刚从里面打开的
一扇门,需要这样的高度。
海风完全取代了夜风,
无数的银鱼翻滚在
变形记的序曲里,几乎要
将大海的鳞光擦出火花。
你是谁,固然很重要;
但在潮汐面前,谁能回答
你是谁,似乎更紧要。
杂念里有一个冷静,就已很好;
杂音的排除也只需拨弄几下
月光的琴弦,就可以将计就计;
完全没必要像过去那样,
大把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过多的前提上。
如此,潮汐掠过你的身边,
也可以是一个前提。
永恒的咏叹被模拟得就好像
古老的叮嘱完全可以神秘到
不必借助嘴唇。你甚至不想争辩,
银色的潮汐从你的裸身上
又脱下了一件衣服。
《土星疗法协会》
土星疗法已经开始。
宇宙的沉寂刚好可以用来
对应内心的觉醒。漫游的光
是最灵敏的扩音器,
有可能,你现在就处在
被扩音的状态;越是皱眉,
侧影就越明媚。只有卡住的黑暗
才意味着每个幽灵都有过
一个不一样的喉结。
被划掉了,但诊断书上
确实有过那样的记录——
寂静是一只正在孵蛋的鸟,
所以,我们才会讨论
寂静才不会上当呢。
巨大的光环一边旋转,
一边发电。多余的电量
曾透过那蓝色的缝隙
传给你,而且持续了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