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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是这样开头的。
“以后你去杭州,负责‘云课堂’吧。”
虽说这句话以“吧”结尾,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我一直都是做‘一对一名师’的啊,都做了十年了。”糖糖快哭出来了。
“这块业务我们调整后会暂时交给……”
糖糖没有在意领导提及的那个女生名字,只是在心头清晰闪过对方只有三十一岁的事实。
杭州的什么“云课堂”是公司尽人皆知、多年扶不上墙的冷门,且自己的整个人生与圈子——尤其是跑友们,都在北京啊。
“如果是这样,我辞职。”
领导难掩正中下怀的欣喜,极力掩饰上挑的嘴角说:“不再考虑考虑了?”
夜风在糖糖的耳际呼啸,如一个说着落井下石言辞犀利的家伙;她的长马尾向着她奋力前行的相反方向扯着她,又仿佛一个下定决心拖后腿的家伙。糖糖听着自己马力泵一般的心跳,每跳一下,都闪出一次自己捉襟见肘的存款数字,还有信用卡欠费的账单数额。她脑中细数着自己衣柜里每一次冲动过后买的包——糖糖买包的逻辑向来是真的假的混着买——买一个两万块的真货,再夹杂俩一千块的A货。然而现在,无论是真是假,她只想把它们都卖掉。
还有,车子。她刚刚才办的贷款,换掉了自己的旧车,买了一辆超高端品牌、超低配置的酒红色小车。
还有自己那不让人省心的妈。人眼瞅着七十岁了,还在孜孜不倦、励精图治地搞各类欺骗老年人的传销,吓得糖糖把家里的房产证等各类证件都藏在自己几乎都找不到的地方,谨防老太太脑袋一热去抵押或注册公司。搞不好,还要给老太太擦屁股还债。
还有,卵。对,卵子,冻卵。糖糖已经做了半年调研,对比了美国、日本和马来西亚,决定在不久的将来——她自己也不甚清晰那会儿是什么时候,去马来西亚冻卵。冻卵可不是买冰棍儿,那可是要真金白银往里砸钱的。没个二三十万下不来。
还有,结婚。结婚一定要用钱的,不过好在——不该说“好在”吧,糖糖边跑边苦笑——好在对方还没离婚。那边婚都没离,这边和自己的婚期就遥遥无期。
钱,钱,钱。
要不是嘴里弥漫开的浓重血腥味,糖糖真想再跑上十公里,一直跑到天尽头,跑进月亮里。
她狼狈地弓腰,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腔如要炸裂,热血都涌向耳朵。
明天,必须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