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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高中部的学生下晚自习之后,李美就不属于我和小维了。
她总爬到上铺,在中间靠边的铺位上玩儿,那个位置有个高中的女生,也是从市里转来的。李美坐在上铺,小腿从床围垂下,在空中晃荡,她欢快的笑声总是传得很远。她们,还有上铺另外几个学生经常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玩笑,有时她们发现我和小维在听,就不往下讲了。熄灯铃响过之后,李美才从上面下来,在夜色里钻进自己的被窝。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生活中的大事,我们隔壁寝室一个女生在用煤油炉做菜时引发了火灾。那天我们被隔壁一连串的尖叫声惊呆了,大家纷纷挤到隔壁去看,只见浓烟密布下,木桌子燃了起来,火苗正往上升,做菜的女生躲在角落蒙着脸哭喊着。这时候李美大声叫起来,她说大家快跑啊,大家才如梦初醒般往楼下跑。
楼道那么窄,有人摔倒了,有人从后面踩上去,李美拉着我和小维一路跑在最前面。万幸的是一楼的男生冲上去扑灭了火苗,除了几张桌子和邻近的床铺被烧坏,两个女生在跑的过程中受了伤,没有更大的危害。
这件事引起了学校领导的重视,很快学校颁布了一项规定,禁止学生在寝室里使用煤油炉,学校食堂也开始提供下饭菜。我们三个人组成的搭伙做饭小团体就这么解散了。
李美在半夜还是会试图发出尖叫,我仍然会拍拍她的肩膀。有一次她啜泣着抱住我,大夏天的,她全身冰凉,发着抖,但是到了白天,她又变回了那个骄傲的李美,她大声说笑,在课间和男生打闹,在外处处罩着我和小维,回宿舍就和高二女生一起玩。
慢慢李美和我们傍晚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些,快期中考试了,我们不再去县城里晃荡,有好几次只有我和小维两个人爬上灵关山。李美又多了一条新裙子,她说是她妈妈给她的,但我们并没有看见她妈妈来过学校,她也没有在周末回市里。最近两个周末她都穿着那条裙子一个人跑了出去,在寝室熄灯前才喘着气跑回来。
这一天傍晚天气放晴,灵关山上方出现晚霞的时候,我向小维提议,我们又去了大石板。我发现了一条陡峭的小路,沿着这条路往上走,可以比过去更快到达有马尾松的大石板。我们手拉着手走在小路上,我想起了李美。我心里想,这是一条李美没有走过的小路了。
坐在大石板上,天光渐渐暗下来,有一会儿我和小维都沉默着,呆呆地看着远处。我还在想李美,显然小维也想起了她,因为小维突然说:“李美跟我们本来就不一样,要不是住一间寝室,她不和我们做朋友的。”
“嗯。”
“她和大春的事你晓得吗?”
我说我不晓得。小维说,有人看见李美和大春在安宁河边散步。“是散步,不是走路,两个人并排着走,就他们两个,这也太明显了。你懂吗?”
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说,李美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要在背后乱说她。小维用惊讶的表情看着我:“这就叫乱说?再说了,李美巴不得全校的人都知道她的事。昨天在教室里她不停地在那儿炫耀他们一帮人又去河边逮爬沙虫了,她还说放假之前他们要一起穿过隧道呢。”
那之后,小维就特别想在我面前证明大春和李美的关系。第二天傍晚去食堂打饭的路上,小维建议我们打好饭去操场那边吃,她说,我们去早点,今天有男生在操场上打比赛。然后她放慢语速,充满深意地说,大春肯定会在。她说的时候望着李美,同时身子往李美那边挤了挤。李美瞪了一眼她,脸上浮现出暧昧不明的笑容。她俩就这么挤去挤来往前走。
当然,我们始终不能确认李美和大春有关系。李美最擅长的是用她那种特定的微笑,一个暗示,表达她想表达的内容,而她什么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