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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何申:滦河在这里拐个弯

滦河是塞北的一条大河、母亲河。滦河水从承德北部坝上草原一路流来,河床基本顺畅。然到了承德老城城南,突然发了脾气,按当地话说,拐了一很急的胳膊肘子弯,汇纳穿城奔至的武烈河,留下大片的河滩地,再浩浩荡荡向东奔去。

对此,原先我住城里并不很清楚。去年搬到高新区住,滦河就在身边。于是登高山看河道走向,明了水脉与地势;又沿水畔骑自行车转,寻些河边往事。一日来到二河交汇旁的雹神庙村,见高楼之间红墙掩映,竟然是座修缮一新的雹神庙。随即请教当地老人,又翻地方志,不由得对滦河刮目相看,原来,这条大河非同一般,她对承德有特殊贡献——她在这里拐了一个不寻常的弯。

说来话长,别看今日的避暑山庄名气很大,但在1703年之前,这里不过是一处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属于蒙古王公的牧马之地,人不入户册,名不列方舆。而在彼时,能聚人口兴生计之处,则是滦河拐过弯与武烈河交汇旁的这个雹神庙。原来,滦河水自草原下来,落差很大,水势湍急,虽行船有速,却难驳其岸。福星天降,水汇城南。滦水偏就于此地拐弯,漫出一片宽阔的河面,加之与武烈河相遇,水头吻合,水面顿时平缓,雹神庙前就成了易行易驳的水路码头。加之沿岸地势平坦,人易生存,遂成繁茂之地。

这么一条能行舟的大河,恰恰又在这里拐出这么一处美丽的河湾,于是就引来了一个人,并改写了一段历史:

清康熙四十年的一个夏日,滦河两岸青山茂林,水面银波粼粼,一只巨筏顺流而来,停在雹神庙河边。从筏上走下众人,居中者正是康熙皇帝。他见此地宽展,便有建行宫之意。恰于此时,一位名叫乌拉岱的蒙古台吉(清对蒙古贵族所封爵位名号)闻讯前来,迎请圣祖皇帝前往热河上营,言那里还有一片更好的地方。康熙等人便溯武烈河至热河上营,见那山环水抱,五行俱全,实乃天赐宝地,喜不自禁,即令直隶总督噶礼建造行宫,修造殿阁楼台,并定名为避暑山庄。

这里的关键之处,是康熙乘筏浮滦水而来。

在清初京师通往木兰围场的路线上,原本没有热河(即今承德)避暑山庄这个点。有的是距山庄以西数十里的喀喇河屯(今滦河镇)。那里早已建有行宫,顺治朝多尔衮就死在那里。可能就因此事让康熙心犯忌讳,急匆匆总欲另寻一处再建行宫。后来,虽然康熙听说东南方有一处形胜之地,但若从喀喇河屯经陆路来热河,中间隔着一座大山广仁岭,行走十分艰难。

多亏滦河,有水路可达。又多亏了滦河在这里神奇地拐了个弯,有雹神庙可上岸。否则,康熙会不会来这里,还很难说。换言之,倘若没有滦河,或许也就没有避暑山庄。历史有时就是这么偶然和有趣:一条大河引了康熙来,山庄就应运而生了。倘没有这条大河,康熙也要建座山庄,但肯定建到其他地方,而不是热河了。

滦河的这一个弯,为后人留下了皇家园林避暑山庄和外八庙;同时,滦河在这里还有另一大功劳,就是给两岸带来大片的土地和十几个大村庄。十年前,这里建高新区大学城,先征用河滩地。一夜之间,枯柳挂翠黄草生金,连烂石坑都成了聚宝盆。尽管那时地价便宜,但村里哪家也得分个几万的。穷村民乍富,挺胸腆肚,纷纷进城里消费享受一把。男人下馆子泡澡唱卡拉OK,女人买耳环金戒指高跟鞋。还有更不着调的,黑白耍,没几天都输光了。

后来就引起了注意:这么着不行,有朝一日地光了钱也光了,那可咋办?于是就引导村里和村民走新型创业路,对特别没谱的人,按月给钱,不让他胡来。渐渐的,这些村子的经济就发展起来,村民日子越来越好。村里还定时给村民发钱发物发养老金。到了十年后的今天,这里的村民大部分都住在高楼里,家家还有底商经营和出租,比城里人要强许多。这一下子可不得了,女孩们愿往这里嫁,早先迁走的,吵着闹着要把户口迁回来。

现在这滦河之畔,是京承、承唐、承秦、承朝、承赤等数条高速路的始发地;京沈高铁也将经过这里,并于此建承德站。如今,滦河湾的水依然静静地流,不知还有多少人间喜剧,在两岸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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