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占伟，笔名山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协主席团委员。诗歌作品散见《诗刊》《星星》《绿风》《诗潮》《扬子江》《江南诗》《中西诗歌》《浙江诗人》《延河》《鸭绿江》等刊物，选入《2016年中国新诗排行榜》《2019中国诗歌年选》《中国现代诗歌精选》《放牧的多罗姆女神-青海当代诗歌36家》等40多种诗歌选本，出版诗集《岸上的水》《家书》《寂寞的风向》《恰卜恰的星空》等，诗集《恰卜恰的星空》被列入2020年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重点作品扶持项目。曾获青海省政府文艺奖等多个奖项。
在高原的寥廓里（组诗）
□孔占伟（青海）
路过哈拉库图
艳丽的阳光一直在磨损
高原的角角落落，笔直的高速
溅起的水花被夕阳带过
远山是一面镜子
远山又像是一扇门
再远处是被想象填满了的孤独
那一天，我路过哈拉库图
那是一座城堡
那是一本书
是有关昌耀先生的
靠在墙根晒太阳的人
领着孩子在巷道里悠闲的人，若有所思
皑皑的雪高高闪亮，城堡残损
笨拙的那一双大手
也攥不住撕扯季节的风
“果真有过流寓边关的诗人？”
“他们说我是巨人般躺倒的河床。
他们说我是巨人般屹立的河床。”
曾经英俊的陌生人，诗人中的诗人
猛然间走出回忆，另类的杜撰
极像这完好无损的山川
在黑马河遇见一匹黑马
马的祖先闯入草原以后
河水的源头，一匹马和河流联袂
家园的美妙就此诞生
青海湖的传说不断繁衍
从白云深处闪现的河，黑马河
狂奔的一匹黑骏马，马鬃飞扬
马蹄在河床上闪过，鱼跃的样子
开阔的样子，青海湖矗立天边的样子
沉寂凝结在湖面上，马的气势顺畅
夏天的浪花，万里晴空中的蓝
青海蓝，高原的唯一
眼睛里的奇妙，黑帐篷里的憧憬
在马蹄声声中逐一展现
时间之外，这里的寂寞空荡荡
这里的人们拽着初升的太阳
在万丈光芒中放牧牛羊
在铺满黄金的草原上延续
马的速度，河流的速度
时间的流向和恩典
那一日，在冰雪封冻的黑马河
遇到了一匹驰骋的黑马
它是万物之灵，我情不自禁仰望着
茫然为这匹黑马的前世今生谋划
一片宁静和光明的远方
在山坡上数羊
这是恬静的温柔
在长满阳光的山坡上
悠闲的岁月惬意又温馨
眼前三三两两走过的
公羊 母羊和小羊羔
还有个别是长了硕大羊角的种公羊
部分是白色的 部分是黑白相间的
这时候我有意识地把这些
生活在草地上的精灵们
搅和在时间深处
然后分门别类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羊背上粘满了月光的白
星星的影子洒落一地
我能做到的事情依然是数羊
从一只羊计数一直数到眼花缭乱
季节交替着山坡上的光阴
羊群缓缓走出视野的刹那
天就一下地黑了
日子就这样被日月吮吸了
羊群走过的每一座山岗
在我的世界里一枯一荣
羊同和草一样枯黄了
剩余的依然在吃草或者繁衍
数羊的情景在山坡上浩浩荡荡
灵魂被清风一次次吹拂
如果眼前经常能见到它们的
活蹦乱跳
我将栖居在彩云移动的山坡上
跟一只迷途的羔羊相遇
在草原深处
遇见一只迷途的羔羊
这个堪比撞见一匹饿狼
纠结不堪 ……
朦胧中还能望见
羔羊和山岗同时起伏的影子
黄昏打过来的雾霭忽明忽暗
羔羊不停地奔跑
走失是为寻觅更好的水草？
远方已成缥缈，牧羊人没有觉察
真实的孤独超越了无助
它边跑边叫，叫声加剧了空旷
在裹挟着人间孤寂的草原上
揣着这个偶然的机缘
极力追赶，为失去方向的羔羊
阳光抚慰过玻璃般透明的草原
那只迷途的羔羊
依然消遁在广阔的眼前
青海湖十四行
让一种蓝依托另一种蓝
火焰上舞蹈的蓝，海天一色的蓝
改变了方向的候鸟，鸿鹄之志
大湖映衬的平静深藏波澜
这是发现内心的地方，巨大的磁场
花朵时常高过鸥鸟的翅膀，牧歌悠扬
万物之间唯一的裸露，浩渺，荒原
脱口而出的赞叹，涌向湖岸的家长里短
巨大的，细微的，世俗传承的
风过之后没留下痕迹，无牵无挂的延伸
神性的向往，圆满的一圈，叩拜
步履掀开心底的咆哮，冰雪气息纷纭
苍穹之下触摸体内的万水千山
星星在湖面上窃窃私语，灯火阑珊
那些年，在青海湖西岸
一片又一片阳光，纹理清晰
空间之内一切透明
柔软的目光洞穿遥远，想起麦子
那些块状的田地
在荒原上嬗变人间烟火
时间之外
在寂静发疼的夜色里
青海湖西岸
一个半导体收音机
把草场围栏以外的事情
简短地揽过来
格桑花舔舐着湖水
牧人腰间的刀，切割四季
统帅时间珍贵的迷茫
往西不远处，阳光遗漏在沙漠中
多情的胡杨，用三千年的壁垒
召唤日月缝隙的沧桑，孤独不朽
如果没有风，或者尘埃
我就是宽广里的一场大雪
一个主宰石头、关注色彩的石头
那时候的草原，低头吃草的马
成为唯一的风景图
温存的夏天匆忙
用仅有的一辆双排汽车
拉运所谓惆怅，车箱里装着憧憬
有个质朴的人，姓赵
现在他老了，依然还在那个宽广里
找寻开阔
在唐克，黄河是静止的
九曲黄河第一湾，在唐克
高原上的平原，优雅的高坡
铺满苍穹，水在圣殿般的雪山下微笑
在唐克，黄河是静止的
桀骜不驯的性格，热爱曲折迂回
拐弯的地方实现了默然抒情
内心一马平川，蜿蜒长河时光静止
神谕加持过每一株草，菩萨心肠
祈福的人有着玻璃般的心，面对雪原炫耀
在唐克，黄河是静止的
天空垂向大地的头颅，是静止的
盛放灵魂，雪莲绽开的阳光心旌摇曳
火焰 光环 颠覆的认知，死一般寂静
立体的 静止的，吮吸精华
像湖，繁华的花海子
开始演变有思想的流向，迟迟不肯
展现涌动的欲望，平静的秘密格外美丽
圣洁的源头，静谧雕琢了时光的第一湾
野 炊
野外，树阴之中
往事在我们中间凸显斑驳
炊烟升起的时候
户外用的桌椅已经摆好
各自带上喜悦，谈论天气
天高云阔的盛夏
远近不同的风在吹
仿佛把和煦凉爽一律集中在
大家的周围
高原的天说变就变
羊肉煮好的时候，天依旧晴朗
像浓密的话题
一波一波在亲戚朋友的神情中
游走，起风了
那些乌云啥时候堆积成
晴空之外独有的世界
也许，是鲜美的羊肉吸引着
众多的飘扬，或者征服了
依旧袅袅的炊烟
看来做面片还需要加紧添把柴禾
天要下雨了，是雷阵雨的
前兆。傍晚时分
一股大雨还是淋湿了地皮
在雨过天阴的氛围里
感受不了一把
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酣畅
面片做熟了，旋律优美的野炊
这是夏日的某一个片段
天气在不时交叉着
不可意料的阴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