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追着一朵又一朵彩云去的昆明。进昆明的路很长,天上的云也多,直追到天边日薄西山暮色苍茫,也没有追到最后一片彩云。昆明的云,都似云南边城的人,不急不慢地奔向省会来的吧。这彩云是仰望不尽的花朵,让人满目喜悦,会联系到云南的许多地名,让人浮想联翩。汉字实在是太美了,把事物的形状都画出来了,它让人在没有见到一个地方、一个人时,从字的面目上可以产生联想和向往。云南这个名字一定与云有关系,准确地说与云岭有关系,是云岭以南的地方。可云南朋友执意说,是南边的彩云,彩云的故乡,因而叫云南。也对,古人曾用“彩云南现”称谓这片神奇之地,云南朋友的解释更为生动确切。我宁愿记住“彩云南现”是云南名字的出处,也不想把它定格在“云岭以南的地方”的史料解释上。
我沉浸在去昆明的兴奋中。琢磨“昆明”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它是四季如春的地方,四季盛开鲜花的地方,所以称昆明?但我还是愿意从字面上去寻找“昆明”的含意。那应当是“比日月还要明亮的地方”吧,我很愿意接受这个含意。
“比日月还要明亮的地方”,必然有春天般温柔的风,必然有开满街头姹紫嫣红的花儿。于是,有了这诗意美的想象,像要去会见一个美丽妙哉的少女,有点激动,且激动得有点心跳。这种感觉,缠绕在我漫长的路途里,不停地向昆明的远方眺望,也不时沉浸在昆明那如诗如画般仙境的冥想里。那一路的激动,化作了诗,写了一首又一首诗。而诗是写在心里的,随时可以把它流淌在纸上,可我情愿继续写在心里,也一刻不愿把眼睛从车窗前离开,也不愿让诗意的泉水停顿,情愿长长地享受对昆明这样美的地方无尽联想的快乐。
昆明总是不会让富有想象的人、迷恋大美的人失望。从激动的想象,到落入昆明的怀抱,一路上心跳的感觉仍在加剧,且让我持续了许久。昆明的太阳的确格外明亮,那是没有灰尘烟雾遮拦的太阳,太阳的光束,丝丝干净而赤裸裸地洒了下来;暖融融的风里有香水味,那不是香水味,是真正的花香味;花儿开满了的大街小巷,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纷繁娇艳,是在画里和梦里才见到过的花。
昆明很美,它不仅是花的天国,还有与花儿一样美丽的姑娘和绿树一样清秀的小伙。诸如这些流动的美,是我一路上冥想也想象不到的美。这冥想的美与置身在美的现实里,是有深刻缘由的。昆明绝美的风光,足以让一个人产生无限的冥想与激动,也足以产生不愿意切断诗的泉水的念想,是因为这美的地方,出过一些了不起的人,也生活过一批了不起的人。
令昆明人骄傲的人物有很多。让世界惊讶的七下西洋的航海家郑和,感动了华夏子孙的音乐家聂耳,叱咤风云的将军蔡锷,等等。还有西南联大曾让昆明光芒四射的伟大几何学家、物理学家、教育家、数学家、化学家、语言学家、生物学家、考古学家、地质学家、哲学大家、气象学家、文学家、戏剧家、诗人、音乐家、历史学家、力学家、社会活动家、建筑历史学家、建筑教育家和建筑师、逻辑学家、经济学家、人类学家、民族学家等一大批令我心潮澎湃的人物。陈省身、华罗庚、冯友兰、沈从文、梁思成、王力、闻一多、钱穆、钱钟书、费孝通、吴晗、朱光潜、林徽因等人物的成果和著作,让人想起他们的名字,就会在心中燃起熊熊火焰。
云南历史人物赛典赤·赡思丁,他在云南财政人财税研究史料里,有浓墨重彩的一笔。昆明人说他是位“上忠于君,下爱于民”的好官,他兴农事、建屯田、倡水利,滇池周边地区一片富饶景象,史籍上说是到了牛马成群、狗也吃肉、鱼虾之多可拿来肥田的地步。这些繁荣的背后,是他规定赋税可以根据各地便利,以牛、马、银钱等交纳的合理赋税、轻徭薄赋。他是云南古代首领里创立税收制度的最有财税才能的官员。昆明人至今称颂这位官员,是他泽福了一方,标立了惠泽贫民的财税体制。郑和率领几百艘庞大的海船、几万名船员组成的船队七次远航,漂泊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在30多个国家播撒友谊种子。那艰辛远航和辉煌的成就,让中国人多么自豪,也让昆明人无比骄傲。还有同是昆明人的聂耳,想起他耳目边就会响起那激荡心扉的《义勇军进行曲》,“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国人从领袖到百姓,唱着这国歌,唱遍神州大地,也唱遍了全球。这首歌成了全世界人感受中华民族心跳的强劲音符。
昆明因太多的杰出人物和文化巨匠的出现和到来,使得它的美增添了绚烂多姿的色彩,也因这些魅力四射的人物和他们的故事,使昆明蕴藏和散发着比鲜花更迷人的文化与精神光芒,使人们想起昆明和来到这个城市总是激情满怀。
昆明的美,就像它天上的云,多彩,看不透;它的美里,藏着更丰富的美,品不尽。
(宁新路,作家,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