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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汗漫:宝庆路三号——当樱桃变成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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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园》剧情梗概:

十九世纪末,俄国贵族阶层崩溃,新兴资产阶级咄咄逼人,像长期寂静的樱桃园附近突然出现的火车站、火车那样,咄咄逼人。女主人公柳苞芙,在丈夫酗酒而死后,为新爱情而移居巴黎、耗尽财产,归来,不得不拍卖掉世代居住、寄予无限情感的樱桃园。而樱桃园的接手者居然是柳苞芙家族昔日奴隶之子罗伯兴。剧中,拍卖日的前夜,樱桃园里还在举行舞会,但舞者阵容已经不整齐了:商人、家庭教师、女仆、火车站站长。八十七岁的老仆人费尔斯,站在舞厅一角很不愉快地嘟囔:“早年间,我们这里跳舞的都是些将军啦,男爵啦,海军上将啦。现在却请来了邮局职员和火车司机。他们还摆好大的架子呢。”

徐元章像《樱桃园》中的谁呢?像柳苞芙、柳苞芙的女儿安妮雅、费尔斯等等人物的混合体,尊贵与卑微、前欢与新愁的混合体——宝庆路三号,只有他一个人在演出。连宠物狗这一道具,也蜕化为一只普通家犬。他必须分饰各种角色,直到曲终人散,只剩下玉兰树兀自开开落落。但他显然不像剧中的商人、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罗伯兴,也不像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大学生特罗菲耶夫。

罗伯兴在感慨、愤懑:“和你们混在一起整天不干正经事,可把我害苦了。我不能没有事干,我不知道怎么来安顿这两只手;它们闲着晃动的时候,像别人的手。春天里我种了一千亩罂粟,现在净赚四万卢布。当我的罂粟开放的时候,那是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啊——特罗菲耶夫,你为什么那么骄傲?”

特罗菲耶夫在沉思、抒情:“你父亲是奴隶、庄稼汉,我父亲是药剂师,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你就是给我二十万我也不要。我是个自由人。你们,无论穷人还是富人看得很重的东西,对我来说就像是天空里的飞絮,对我产生不了影响。我有力量也很自豪。人类在走向崇高的真理,向可能存在的幸福进发,而我置身于这队伍的最前列——我能达到,我自己能达到,或是向别人指出达到目标的道路。诸位,上马车吧……是时候了!火车就要进站。”

在这句话的结尾处,传来砍伐樱桃树的斧声和火车的汽笛声。

话剧《樱桃园》初次进入中国舞台,是在二○一六年,徐晓钟、林兆华先后导演,濮存昕等演员演出。熟悉外国文学的徐元章,是否读过《樱桃园》这一剧本?估计他不会喜欢契诃夫的主题:我们都是要告别樱桃园和旧生活的人,不论是根深叶茂的贵族,还是草间求活的平民——车站已经修到了门前、胸前,一个人必须接受新世界的进入与拷问。就像必须接受宝庆路三号黑色铁门外种种的人物与事件,突然进入并拷问。而我们,如何守住内心深处的樱桃树与灯火?

二○○七年,周宗良居于海内外的二十三位子孙,就宝庆路三号产权起诉徐元章,要求分割遗产。法院鉴于徐元章母亲下落不明,继承链条中断,故判决“徐元章与本遗产分割案”无关,勒令其搬出花园。徐元章为这一诉讼而改变高冷风格,频频出现于电视台“心灵花园”一类痛说悲诉、暴露隐私的娱乐节目,为自己申辩——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无奈、无效。

一个水粉画家在宝庆路三号消失,最终在人间也消失了。新贵们在拍卖场举牌,赢得这一花园中的草地和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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