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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林渊液:一条虫子的旅程

惊蛰

庚子年惊蛰,那一天我发了两条朋友圈,第一条是关于惊蛰节气的。惊蛰三候,桃始华,庚仓(黄鹂)鸣,鹰化为鸠。一候二候都容易理解,这第三候,有些意思。古人以为鸠和鹰是一个物种的两种形态,春天为鸠,秋天为鹰。这个朴拙的反智思维背后,其实说的是一个充满人情味的现象:春天来了,好斗的鹰也收拾起壮志,谈恋爱,哺雏育儿。第二条朋友圈是关于对中医的理解。我看了周东浩的《中医:祛魅与返魅》这本书,他对中医文化的现代性阐释,刚好与我的理解十分契合。这本书出版于2008年,而我竟然迟至2020年才有幸遇见。他乡遇故知是一个空间概念,时间的他乡,却也充满了遇见的惊喜。我们的中医,确实到了祛魅和复魅的时候了。马克斯·韦伯说过一段被不断引用的话:“我们的时代,是一个理性化、理知化,尤其是将世界之迷魅加以祛除的时代;我们这个时代的宿命,便是一切终极而最崇高的价值,已自公共领域隐没。”那一天,恰好是惊蛰。大地回暖,春雷始鸣。

据说,蛰伏着的虫子是听不到雷声的,是自然的节律、季节的嬗变使虫子苏醒。

我的医生身份正是在这个时节复苏的,像一条蛰伏已久的虫子。

文学界的朋友和一些读者,也知道我曾经当过医生,但他们对我的这个身份和专业知识是不抱期待,甚至有暗暗质疑的。事实上,虽然我只做了四年多的临床医生便脱离一线,但一直在卫生系统工作,而且是一个从不敷衍的专业技术人员。也就是说,作为医生和作为写作者,这两个身份是分裂的。

新冠疫情来临之时,我苏醒过来的意识,一开始是极为含混的。战士长歌入汉关,看着援鄂同行远去的背影,心内的感觉是悲壮而清凛的。只是我自己,多年远离临床,那勇气那能力已然丧失,既遗憾又庆幸。那段日子,欢娱是不敢过分的,没有谁在监视你,是你自己在压制着自己,类似于“远方的战争啊,原谅我带花回家”。当年选择离开临床,委实是有更深层的缘故。我心内那个隐秘成长的自我,终于在某一天探出头来。那些奔突不停的想法,是一个医生的表达方式所不能胜任的,我必须当一个写作者。这事情很令人崩溃,就如一个指腹为婚的人,发现自己有了真爱,而他已经身在婚姻围墙之内。这两个专业之间的转换,并没有太好的通道。我只能业余从事文学创作,寄身于医疗行业,这么多年来,我从事过医学杂志编辑、医学信息、健康教育等工作。这两个身份的拮抗我很长时间无法直视,在早期写作中,从医经历甚少出现在笔端。人到中年之后,对身体、对疾病、对死亡有了更多的思考,那个作为写作者的我终于对那个作为医生的我有了新的顾盼。

命运像一条河流。我愿意相信命定的东西,也愿意以流动性和延展性来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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