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没去过后面的大山,问果子,果子说,爸爸不准去。后山危险,都是望不到边的森林。我没来之前,果子跟妈妈上山看了看。两个人一路提着木棍,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边打草边走。打草是为了惊走虫蛇,也是为了分开那些茂密的草,好走路。到了山上,发现以前耕作的田地早就长满了野生的植物,进都进不去了。地上全是落叶,几乎有一尺多厚。虫子也多,人一动,一群一群的飞虫就围在头顶。俩人稍稍再往山上走,是密不透风的森林,阴森森的,抬头都看不见天,全是浓墨似的树冠。她们害怕了,赶紧下山。果子说,上山走不远,还捡到了灵芝。
前一天,我想去山上。知道果子会反对,就没有吭声。没有路,只能从长满了杂草的陡坡上艰难行走。有的地方很陡,要抓着裸露的树根、竹根,近乎猿类的攀援,才能爬上去。一处,见到数十竿粗壮的竹子,不知是去年还是前年褪下的逾尺大的笋壳。笋壳枯干了,泛着旧纸张一样的颜色。心想,不仅是干枯的芭蕉叶,这些枯干的笋壳上也是可以写字的。要是携了笔墨,就在山上写,写完丢在那里就是。
一些树,倒了也就倒了。以前要上山砍柴,烧水做饭,冬日烧火取暖,现在山里没有人居住,也就没有人需要这些树木了。那些树木,倒了也就倒了,朽坏了,也就朽坏了。
山坡太陡,很快就没有办法行走,也因为树木的茂密,不知道阴森茂密的背后会有些什么,只好悄悄下山。
山里有野兽么?问过周木匠,他没回我。自然是有的,没有野兽的山,哪里是山。近些年退耕还林,不准上山,不准狩猎,野兽该是更多了。命名以野兽,是对那些生灵的不尊重和漠视。它们是野兽?它们不过是与人隔绝着,生活在另外的世界,人类不再熟悉的世界。而人类也不过是刚刚从那个世界,站立着走了出来。
晚一些时候,还是有些不甘心,想从哪儿再上山看看。周木匠又去挖地了,周妈妈在灶房,果子采了一些野菊花,正在一个破了口的坛子里摆弄。我悄悄从上面那户人家的右边小路,试着再次往山上去。茂密的杂草早已封堵了人们前些年踩出的小路。我试着走了一段,实在是吃力,不仅是脚下的不平,更是因杂草丛生,不时绊住脚,叫人踉跄。头顶上也是低垂着的野生植物的枝枝蔓蔓,不时刮在人的脸上,要用手护着脸,拨开,低着头,才能慢慢往前走。也不时有露水滴下来,凉凉的几滴,滴在脖颈上。走了半截,不敢走了。山上越来越荒凉了,繁茂葳蕤的荒凉。无人,就是荒凉么?也有点担心果子会说我,毕竟山上不安全。
也许,人们就不该进到山里,那里已经是动物们的家。人已经有了人的家,动物的家就留给它们,别去打扰的好。
下来,果子还在弄那些野菊花。两只坛子,分别插着野菊花。果子问,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干了,花和叶子也好看。
看着果子摆弄野菊花,周木匠说,闲事。没有用的事,山里人都说是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