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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人邻:山居笔记

该回镇上了,周木匠夫妇和果子在这儿已经待了一个月了。因我的到来,又拖延了几日。他们夫妇习惯早起,约了八点半的车来接我们,可还是五点钟就起来了。要带的东西头天晚上已经大略收拾好了,可这会儿他们还是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忙些什么。我这边的灯黑着,听见外面的声音,醒了,可是不想起那么早,就躺着听着外面的动静。

终于躺不住了,起来,洗脸水依旧那么烫。洗漱好,去门外看看,远远看见一个人,近了,认出是果子的大伯,背微微弓着,拎着一只凤鸭。跟他打招呼,他不说话,只是往前走。大伯脸上微微的一点笑,好像有些尴尬的笑,就是回应。

有点舍不得这里,时间真快。在外面站着,看看远山,雾气,地里绿油油的蔬菜,到处的落叶。偶尔,有狗叫。

一会,大伯从家里出来,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该是前一段他拿来的米,这边吃不完,他再拿回去。另一只手,攥着我带来的那瓶酒,那天没有喝完。

该吃早饭了。稀饭,头一天剩下的鸭肉,热了热,还有泡菜,极咸的泡菜,鸡蛋。这鸡蛋该是先前杀的那只鸡下的。

早饭很快吃完,锅里有剩下的一些稀饭,周妈妈倒在外面的一只碗里,留给狗。

门里,是那只捆缚着的凤鸭。凤鸭不舒服,扑棱棱,挣扎一下。我开玩笑说,把凤鸭的绳子解开吧。果子说,剪了,凤鸭就飞了。

我心里说,飞了,也就飞了,也不过是飞到下面的稻田里。

门口的台阶上,是插在破口的坛子里的野菊花。果子把坛子里灌满了水。深秋,也会有雨水,干不着野菊花。可它们不会长久的,会很快枯萎了。虽然果子说,干枯的野菊花,有干枯的好看,耐看。

天大亮了,快到了约定的时间,得下山去了。满山是雾,像是细细的雨丝一样,比牛毛还细的,飒飒的,落在脸上。几个人背着、提着大包小包,拉着拉杆箱,像是一家人的外出。

半坡一侧,有周木匠和果子大伯挖的藏红薯的山洞。红薯收了,就放在这背阴的山洞里,吃多少,去拿多少。红薯存在红薯生长的地方,在本来该在的地方,才是安心的吧。

车还没来。这儿,除了上面的三户人家,就是山下的果子的大伯家。我看着路边另一侧的稻田。周木匠却不知为什么,一个人顺着小路,往另一头孤零零走去。要去哪儿呢?一会,人不见了。

稻田里有一群鸭子,那一种是麻鸭么?我不知道。也有几只凤鸭。它们相约着一样,七八只一起,这边游到那边,那边又游到另一边。游着游着,鸭嘴不时探入水里啄食着什么。原本很清的水,鸭子游过来,一扑腾,那一片的水就浑浊了。鸭子的啄食极快,也似乎极欢愉。

背下去的背篼里有一些橘子,周妈妈嫌背着沉,索性拿出来。果子也说,不拿了,太沉,就放在路边吧。

这里到处都是橘树,若无人路过采摘,这些橘子很快会掉落、腐烂了。其实,腐烂只是另一种说法,也许该说这是橘子的歇息,是圆满之后的倦怠。生命到了某一阶段,就该复归于土地。而那橘核是在的,另会生长了,成为一棵橘树,不知疲倦地亦不知为何地延续着生命的古老神秘。可也许不会,就连这橘核也歇息了,倦怠了。

我要走了,这是农历九月的事情。和腊月有很多叫法一样,九月也叫菊月、授衣月、青女月、霜月、暮秋、季白。

多年后,这里的石头房子,自然也会坍塌了。一年年生长繁茂的草木,很快会遮掩覆盖了这一切。这些房子,也只是一些零落了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头,风化了,碎裂了,不留意就看不出来,而这痕迹也终究会消失得干干净净,遁入洪荒。

车来了。

一周后,果子说,家里的豌豆苗、冬寒菜、小瓢儿白都长出来了,长得很好。爸爸妈妈又回周家湾去了。

【作者简介:人邻,作家,现居兰州。主要著作有《白纸上的风景》《闲情偶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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