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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 梁平:三渔村(组诗)

《树的毁容事件》

我一直想这应该是一件事,

还是一个事件呢?

 

一棵树就这么受伤了,

在夏天,闪电撕破它的脸庞。

 

受伤的树让风擦干了血迹,

在阳光下晾晒伤口,直到结痂。

 

其实看见的伤痕不可怕,

可怕的是看不见的内伤。

 

那棵树知道,不再流血的脸,

让别人的心流血不止。

 

后来林子里恢复了平静,

甚至风甚至雨也格外抒情。

 

我想不管是事还是事件,

有伤就会隐隐作痛。

 

 

《江 湖》

江湖被污名,梁山好汉一无所知。

很多人把水浒挂在嘴边,饭后茶余,

一支牙签挑挑剔剔。

 

水浒有江湖,江湖不止于水浒。

真正的江湖儿女行走江湖,坐怀不乱,

比牌坊下的行为端庄。

 

袖口私藏暗器和阴招的人,

道貌岸然的人,不配。

江湖里的水不含混,泥沙一目了然。

 

相忘于江湖,忘的是不过夜的恩怨,

手执戒尺的刻度,与酒的度数互为印证,

没有酒化不了的干戈。

 

小肚鸡肠穿街走巷到不了江湖。

蝇营狗苟乔装打扮到不了江湖。

江湖门禁刷脸卡,皮笑肉不笑的人,禁入。

 

 

《三渔村》

能够看见鱼和鱼接吻,

能够看见三条鱼亲密无间的接吻,

能够把这个奇观斧凿在石头上,

从汉代延绵至今的水的秘密,

鱼,成为水之典。

 

鱼的记忆七秒,它们接吻的时间如此漫长。

健忘体质在非人类莫过于鱼,

忘记该忘记的,以瞬间的幸福,

换千年煎熬。

 

接吻的三条鱼,它们谁是谁的情敌,

看不出蛛丝马迹。七秒之前,

故事有没有顺理成章,

有没有结尾,石头上的记载已经模糊。

 

让它们和睦吧。身边流水没有声音,

水草的摇曳没有声音,石头桥上,

匆匆走过的岁月也没有声音,

如果你来,请保持安静。

 

 

《壬寅初七,草堂人日拜祭杜公》

在草堂过人的生日,

与杜公有个约定。天的颜色有点灰蒙,

面对一树枯枝,感觉背心发凉。

 

折一枝红梅当香供奉,三鞠躬,

恭祝缺少快乐的先生快乐,

茅屋不再为秋风所破,天下人都是笑颜。

 

雅士们从南门到东门曲水流觞,

水上雾岚升腾的魔幻,装饰了画框,

诗词唱和、水墨泼洒,笔走虎啸,

落款杜甫草堂。

 

生日快乐!创世纪第七天诞生了人,

一就是全部,快乐一个都不能少。

坐守草堂的杜公精神矍铄,

花团锦簇里,安排一场雨淅淅沥沥,

洗众生心的冷漠,眼里的阴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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