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诗歌离我们太遥远了,其实诗歌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每个人也许都是诗人,每个人的一生也都是在用自己的语言或行动在书写、完成属于自己生命诗章,就像我们每个人身上闪耀的光亮。
当你把诗意和阅读当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诗歌不会是你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而是在生活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火车慢慢开走了
/江一郎
我已经下车了,火车却没有急着离开
它静静地趴在那儿,似乎等我回去
一扇扇窗口,恍若眼睛
凝视我的背影
又像墨绿的身体,突然间长满嘴巴,喊我
其实,我多想让它带我继续走啊
去浮云的天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但我已经下车了
沿途风景,悄然散尽
我走远了,走到玉米地边上再回头,火车慢慢开走了
它一阵低咽,全身震颤不已它就这么低咽着这么震颤着
慢慢远去
而我,怔怔地站在玉米地前
凉风吹过,身后玉米叶子
唰唰,唰唰唰响
秋天的栗树林
/路也
走在不知名的山谷,不知名的溪水流过身旁
大地正露出倦怠的面容
抬头望向山冈,望见秋天的栗树林
天空是巨大的平静,悬在栗树林上方
阳光安详,含有细细的砂糖
栗树林在山冈之上
挺立之姿已无法超越自己的斑斓
那整装待命的悲怆
风吹过栗树林的头顶
一只黑翅鸢趁机急速滑翔
当吹到尽头,变成一声徒劳的叹惋
风里有离别,有遥远,有永逝和遗忘
壑谷里弥漫着撤退的气息
这世上一切都不属于我
除了四通八达的天空,没有谁会写信来
爱过的人在病中,彼此不见已有三年
抬头望去,云散淡,心空旷,栗树林在山冈
诗人
/韩东
在他的诗里没有家人。
有朋友,有爱人,也有路人。
他喜欢去很遥远的地方旅行
写偶尔见到的男人、女人
或者越过人类的界限
写一匹马、一只狐狸。
我们可以给进入他诗作的角色排序
由远及近:野兽、家畜、异乡人
书里的人物和他爱过的女性。
越是难以眺望就越是频繁提及。
他最经常写的是“我”
可见他对自己有多么陌生。
/寒烟
我要去暮年的山坡上等你
我们已近得无法再近
两颗心几乎要透过薄薄的肉身
相互搂抱在一起
你那颗被虚无劫持的心啊
深眼窝像寺庙里的一对空碗
静静地吸附我的激烈
我终于明白飘临大地的落叶
为何都有被岁月说服的安静表情
而那棵举起诀别之手的枞树
注定要高出众树
高过自身——
沉默,就这样来到我的唇上
秋 天
/林珊
你走以后。秋天开始落叶
一片一片,从枝头凋落下来
和所有的落叶一样
我也逐渐习惯了分离
其实,我曾企图离你更近
就像深夜的火车,沿着既定的铁轨
在你耳边轰鸣。就像那天的果园
散发出迷人的香气
现在,还是让我来说一说
那些秋天的马兰花吧
它们在秋风里
开得很好。领路的老人
走在山路的最前面,他的背影佝偻
他的皱纹很深
我跟在他身后,开始想念那些
流淌的黎明和黄昏
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场雪
落下来。我也许就会站在积雪里
再一次,深深地
抱紧你。
有那么一天
/流 泉
你挽着落日
大海挽着你黝黑的脸
仿佛一块失忆的石头,你叫不出每一朵浪花的名字
孩子们追着风,在跑
辽阔的海面上,波涛追着洁白的海鸥,在跑
仿佛一尊被岁月雕刻的菩萨,你叫不出每一个孩子的名字
在你的慈祥里
你吞下了尘世间所有的悲欢
/唐月
如果我们俩站在
同一条电线上(一如眼前这两只小鸟)
会不会打成一个结,或者
延伸出另一条线,又或者
重叠成一个点,这个点
可以是白鸽送出的一封信,可以是
麻雀孵化着一个早晨,唯独不能是
乌鸦在模仿喜鹊的歌声。你听
沉默浩荡,湮没了恩和小镇
久违的黄昏
落单的羊
/李松山
那只波尔山羊溜出羊群,
走向未知的田野。
河滩让它厌倦?
而救赎
并非一根简单的皮鞭。
它也许会遇到
一片鲜嫩的马唐草和苜蓿。
给它自由,也许它更无所适从
正如我,站在原地
漫步了很久。
半夜醒来
/韩文戈
半夜醒来,忽然闻到:
江边的丹桂花香,山坡上柠檬树丛的香气。
仿佛看到一个孩子,走下江堤,去舀水。
高过天堂的夜,低过苦难的夜,
只有一个孩子走下青石江堤,去舀月光,去舀水。
光明村
/马萌
天空裂开一道缝隙
风声走漏
太阳途径这个山寨时忘了归途
就有了这光明村
树叶的经幡啊 一路翻转
这里被山供养的林木全是精灵
我们说话时轻一点
要耳语才行
当心呐
栖在菩提上的云雀也会听音
他许愿的时候
我双手合十
上天待我不薄
但凡赐予的 我全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