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宏宇
清康熙帝,是旧版《辞海》中“唯二”有画像的两位皇帝之一,另一位是秦始皇,可见其在后世史家的认识中,是有多么崇高、伟大!
这么崇高、伟大,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纪年六十一年),选来选去,一道密诏,很有争议地指定了接班人,他的第四子(大排行)、后来的雍正帝。据说,他儿子过多且大多都很有能耐,实在拿不定该传位给哪个儿子,抓破头皮之际,被高人提醒曰“观圣孙”,意思是别老盯着儿子们,看看孙辈;引申:孙辈如有“绝佳之选”,就往上捯到那个生了“绝佳之选”的儿子。似乎,一下子,问题就变得简单了——老人家最喜欢的“圣孙”,是弘历,弘历他爹……还好吧,除了脾气差点儿、被人说“刻薄寡恩”,其他也……
雍正帝即位,指定第四子弘历为继承人,应该是“最初设定”。老四弘历也真是争气,即位后,不仅“坐实”了乃父在并不长的“任期”内铺开却没真正“实质收效”的改革,利用“政通人和”局面,实现了人口和相对应的农业生产的大发展,营造出“耕有田”、“居有屋”的繁荣和谐,成就几百年都未曾有的“太平盛世”!他深深明白,没有祖父康熙帝、父亲雍正帝“打基础”,他用六十年(在位纪年)打造的这个“盛世”,恐怕不会有,所以很谦逊地把“盛世之功”的勋章,让给了祖父和父亲。到后世,当然也得把他算上,于是就有了所谓“康雍乾盛世”,长达一百多年!不仅远远甩之前各个可称“盛世”的历史时期几条街,更也在全球居了遥遥领先的“榜首”!
真是盛世么?那样的盛世,给了“后来”什么?要我说,那所谓盛世,本质上,是中华民族落后挨打、饱受欺凌的“近代”的前奏、基础。缔造了那个“盛世”的祖孙三代“圣君”,本质上讲,更应该算是中华民族的罪人!
没错!罪人!其罪,最少也是“七大恨”!
(一)禁海
禁海,始于康熙帝,由于对台湾的收复——收复了,却觉得“孤悬海外”,难以驾驭,又认为其“不化”,故而基本采取的是“放弃”策略,没把那个地方真正看成“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台湾“本岛人”所谓“民族归属感缺失”,最晚也可以追溯到那会儿!
禁海“祸害”的不止是台湾,还基本上形成了闭关锁国局面。
往大里说,闭关锁国,是中国(清帝国)自十七世纪中后期以来与世界“隔绝”的最主要原因;这种隔绝,无疑是中国迟滞于“世界潮流”的根源、之一!
然而,还不止这些——闭关抑止了造船、航海等产业的发展,却挡不住劳务的海外输出,也禁绝不了“洋货”流入,只是都成了“非法”或“理论上非法”。潮州的红头船,广州的“十三行”,渐渐形成气候,鱼龙混杂,十九世纪中叶鸦片的大量流入,跟有些地方(例如珠三角)有着“成熟”的“走私”行业链条,脱不开干系!
(二)割地
也是始自康熙帝——为蓄积力量、排除干扰,集中解决内部统治秩序的问题,轻纵了野心勃勃的沙俄,没拿他们当回事儿,居然以为割让一小块地方,他们就不仅满足而且感恩。
结果,不仅开“天朝”对“外夷”割让土地的“先河”,也勾起沙俄的领土“胃口”!
清之前的“大明”,虽说不上多么多么“开疆拓土”,却始终未割一寸土地。相比起来,所谓“圣祖仁皇帝”,实在也是太“仁”了!
(三)尊儒
也是康熙帝起的头。他的祖父皇太极,接受蒙元的历史教训,自知本身的“底色”是还不如蒙元文明程度高的“渔猎”部族,与大汉族相比,根本谈不上“文化”,确立“入关”总策略后,就定下了“以汉为师”的宗旨——有朝一日征服汉族,不要文化压制、倒退,要向文化先进的汉族学习……
这个意思,大致不错。可“以汉为师”,跟顽固“尊儒”,应该还是不能划等号的吧。
前面的明朝就没太真正承袭儒学精要,整出一些形而下的方法论。本来宋朝传袭下来的儒学就大大变了样、缩了水、掺了沙子,明朝“儒生”们在特务政治(厂卫)阴影下,只能围绕“忠孝”做文章,做不完备就自行脑补,把个儒学整成了“格式化”的八股文!任何思想,只要一格式化,就难有发展了。甚至,思想之外的学问,例如数学,都是如此!
这样“稀释加腐变”的儒学,让圣祖仁皇帝当作不世法宝力推开去,所催生的,不仅仅是停滞,还有倒退!再跟他们本民族脱不去的奴隶制等级观念一结合,就顺顺当当构成了泱泱庞大的奴才世界!思想进步、兼收并蓄,基本丧失了存在条件;一切新的思想,包括内部顶破藩篱“自生”的和见缝插针从外部“泻入”的,都被粗暴扼杀殆尽!
(四)文字狱
都说雍正帝大搞文字狱。例子是一道科举题目——维民所止。这四个字来自《诗经》,可却因为“维”和“止”恰巧是“雍”和“正”去掉了“头部”,出题的官员就遭了极刑横祸,因为ta“砍了皇上的脑袋”……
其实,认真看看、想想,未必是那么回事——文字狱,从康熙时代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社会的“主要矛盾”多且尖锐、严峻,文字狱还处在“小小”般的“末位”而已。
最严重的文字狱,发生在乾隆年间。相关“个案”罄竹难书,随便翻翻有关介绍、资料,就能得出可靠推想。严酷的文字狱,会同上述异变的儒学,结果是整个思想界“万马齐喑”着倒退!到晚清“洋务运动”前,总体的“社会学术水平”,很恐怕还不如明末!
(五)西南遗祸
乾隆帝弘历即位早期,曾残酷镇压西南少数民族起义——没商量地血腥屠戮。“著名”的“活刮王囊仙”,就是这一轮暴戾的缩影。
也许是因为他们本身也是“异族”吧,对于“异族”的“异动”,格外敏感,非绝对消灭不能放心。另外,也是完全可能的一个因由——乾隆帝尤其敬佩祖父康熙帝,敬佩的理由之一,就是康熙帝虽谥号“仁”,却有着“第一巴图鲁”之称,镇三藩、收台湾、平定准噶尔……一生战绩昭昭,难说不“勾引”着好孙儿也“自造军功章”!
与灭绝式镇压西南少数民族(屠杀军民近百万)呈鲜明对照的,是对西藏的“宽宥”或说“妥协”——本来的“王朝”被打破,却没有“彻底收并”的决心。跟康熙帝对台湾的态度相仿佛,乾隆帝对“臣服”的西藏,采取了更加“宽松”的政策——政教合一的“自治”,“册封”大喇嘛(达赖)、活佛(班禅),试图以宗教代替“行政”实现“长治久安”的同时,把西藏(连同毗邻的青海的一部分),一分为二,想是打着令两方“相互牵制”的算盘吧。结果……反正,达赖后来是出了大问题,到现在都还没解决!
(六)靡费
都说慈禧太后如何靡费,俩证据:一顿饭一百多个菜,和,修造颐和园。
慈禧太后,再怎么也是女性,没点儿“祖训家传”,焉敢!颐和园,早就有雏形,就源于乾隆朝。后多经修缮、增补,到慈禧太后“当家”那会儿,已差不多就是今天这样子了。所谓慈禧太后修造颐和园,其实只是为庆贺她六十岁生日做了比较大规模的再修葺并添置了几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景致而已。就此,她“娘家”后裔“那拉氏”相关专家,曾在颐和园研究了一辈子,著有很具权威的相关著作,其中包括颐和园的形成发展史,一看便知。
相比来说,颐和园并算不得什么,真正耗费巨大人力物力修造的“逍遥宫”,是圆明园!
那是从康熙时期就有的一座皇家花园,本来规模并不大,乾隆时期,虽闭关锁国已经很久,崛起的西方,还是削尖了脑袋往“天朝”钻,想用他们的工业先进打动庞然大物的清帝国,从而开辟他们那足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的“大工业”产品(《共产党宣言》有语曰“它那商品的低廉价格,就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其中的“它”指的是“资本”),结果惨淡,却让这位晚年自称“十全老人”的“天朝大皇帝”,相中了西洋人的“玩意儿”。这位皇帝,还喜欢四处“巡视”,尤其迷恋江南美景。于是乎,不能总四处游历的他,就起意要把江南美景、万国精致,都摆在日日可见的眼前!
为最高统治者的一个“梦”而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自古有之,今尤未绝。不过,从可考的资料来看,圆明园,在古往今来的“圆梦工程”中,至少从投入的时间和耗费上来讲,应该是数得上的——从大兴土木到最终完善建成,耗时数十年;耗费很难计算,但可参照的是,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掠走的财物、珍玩,后来有欧洲人做过统计,说刨除文物“虚高”因素,保守估计,可折算的货币价值,大致相当于英法两国在制造事件那年的财政预算总和的至少三分之一!须知,十九世纪中叶的英国和法国,已经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了。须知,上述估算,并没包括被焚毁的建筑的造价和被当作无用物销毁的无数文物,其中包括无以计数的古代珍贵字画,还有“孤本”的《永乐大典》!
(七)垄断
主要是乾隆帝。他酷爱艺术,所以就以皇权之尊,收缴、掠夺无数古董珍玩、字画至宝。当然,其中大部分,形式上,是大臣“奉上”,但大臣们是如何得来的呢?这种“奉上”,跟掠夺有什么本质区别?
大量“至尊宝”级的字画,成了乾隆帝的私人收藏,其中包括《三希堂法帖》、《清明上河图》!他还在上面题跋、用印,想展示自己的书法、才华,顺便宣示主权。
光是字画文玩倒也罢了,西洋人“进贡”的工业精品,例如钟表,他也都收为私货,藏于宫廷,致使本可以传播的生产技术,被粗暴、愚蠢地垄断成了收藏品、玩意儿!如果没有这一重毫无理性、贪婪无状的垄断式收藏,至少,会有更多的西方工业技术流传到民间;至少,还停留在“自耕农”生产方式和自给自足经济模式的清帝国,有机会在某些领域习学现代工业。而事实是,固步自封的群体心态配套了好大喜功的“十全老人”,让中华民族错失了最后一次追赶世界潮流的机会,数亿黎民,都沉浸在麻木、落后、其实只是勉强脱离“饥寒交迫”的“盛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