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编这个集子,把多年的散文进行一番整理,数了数竟有三百篇之多。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毕竟写了近40年了,第一篇《雨中游琅琊山记》(1983年)是我上地区银行学校时的课堂作业,发在了当年的《安徽电大》上。时光真是一个贼,偷走了我的岁月、青春,可并不后悔。
写了这么几十年的散文,没有自己的理论,心中只有一个囫囵的感觉,倒是追求个性。但个性也不好,不一定给人赏识。一个人的风格形成了,也是不好改变的。
我认为我的散文还真诚。真诚应该是散文的第一要义。我认为我的散文还疏淡明朗,话说得明白;有一点幽默感,写得俏皮幽默,也是不容易的。幽默不是胳肢人,而是轻轻地说,说得轻松有趣。我写的都是平常的事平常的人。我认为文学是小老百姓的事、记录小百姓的生活、命运、心理,就是记录时代。平凡的人大约是一个时代最真实的人。
我们这一代人,在最好的年龄,不怎么读书,可是这怪不了谁。我们古文基础普遍较差,古文基础差的直接后果,是语言罗嗦,不能简洁。简洁是文学的一个重大问题。汉语固有的特点很神奇,就是简洁是一种美。看看《寒花葬志》《湖心亭看雪》,看看《记承天寺夜游》《小石潭记》,便知道简洁是那么美的一件事。《寒花葬志》只有几十个字,但它以少胜多,寒花的几个小动作,就写活了一个少女,如果长篇大论,那是什么滋味。《记承天寺夜游》也是,因为那么短,所以“庭中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才显得那么突出,那么灵动。
近几年我练书法,是想将毛笔字写得稍好一点,但我更重要的私心,是用毛笔抄古文。抄书十遍其义自见,是这么个道理。写书法不写古诗古文写什么呢?你总不能把白话文抄一遍吧。这样抄个两三年,古文基础是有了一点提高。我是多么的后悔,若在三十岁懂得这个道理,我现在的写作该是怎么样的一个景象?好在我总是乐观的,好饭不怕晚。只要活着,就是学习,就是读书。几年下来,我抄的古文有几十篇,《山中与裴秀才书》《陈情表》《前赤壁赋》《黄冈竹楼记》《醉翁亭记》《洛神赋》……这些文章反反复复抄,其中美妙的字句我都能记得。虽说廉颇已老,可是还能饭也。这碗“饭”趁“热”及时“享用”了一番。前不久在安徽大学给中文系的同学们讲散文写作,讲着讲着就“诵”起我记熟了的段落,同学们也齐声同诵。那一刹,真是人生的美妙时刻。
这个集子里的60多篇散文,多数为近年所写,有关于汪曾祺的,有读《红楼梦》的,有写青春的,有写美食和交游的,品类繁多,但面目并不可憎。得遇会心者,是一种幸福。
(本文为作者散文新著《妄言与私语》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