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诗歌离我们太遥远了,其实诗歌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每个人也许都是诗人,每个人的一生也都是在用自己的语言或行动在书写、完成属于自己生命诗章,就像我们每个人身上闪耀的光亮。
当你把诗意和阅读当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诗歌不会是你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而是在生活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大悲者
/大 解
活物都有命数,即使一只蚂蚁,也有生命的尊严。
世间多杀戮,爱生即慈善。
这些都是人的小情怀。
大悲者创造万物也收割万物,不拘小节,
他让所有人死去,而我们却因为活过而一再感恩。
山 神
/痖 弦
猎角震落了去年的松果
栈道因进香者的驴蹄而低吟
当融雪像纺织女纺车上的银丝披垂下来
牧羊童在石佛的脚指上磨他的新镰
春天,呵春天
我在菩提树下为一个流浪客喂马
矿苗们在石层下喘气
太阳在森林中点火
当瘴疠婆拐到鸡毛店里兜售她的苦苹果
生命便从山鼬子的红眼眶中漏掉
夏天,呵夏天
我在敲一家病人的锈门环
俚曲嬉戏在村姑们的背篓里
雁子哭着喊云儿等等他
当衰老的夕阳掀开金胡子吮吸林中的柿子
红叶也大得可以写满一首四行诗了
秋天,呵秋天
我在烟雨的小河里帮一个渔汉撒网
樵夫的斧子在深谷里唱着
怯冷的狸花猫躲在荒村老妪的衣袖间
当北风在烟囱上吹口哨
穿乌拉的人在冰潭上打陀螺
冬天,呵冬天
我在古寺的裂钟下同一个乞儿烤火
仓皇之物尖叫
/盘妙彬
躺在秋收后的田野
稻谷的香味从禾草的伤口汩汩流出
念之春种
转眼沧海桑田,孩子们正在猎田鼠,仓皇之物尖叫
时光也是这般逃窜
而碧空高远,无风,万事了然,万物归一
放下了
左辽阔,右辽阔
无喜,无悲
谷仓那边,有人高声喊道,满了,满了
界遥寺的落日
/雷平阳
停下来就变成了标本,像佛座上
那只来自寺外的蝴蝶
在湄公河两岸的丛林与山丘中
我一直在找寻大金塔、界遥寺,但往往
只找到了用血抄经的苦命人
暗衬着我那太平间里的幸福与独立
每件事,我都总是晚一步
总是在暮晚时分,与落日隔着
一片榉树林与和尚坟,仿佛一个邮差
将生死攸关的信札
送到了墓地。读信,念经,还魂
迷药未解,我就得继续奔走在
毒蝇小国的野史里。那天
我没有去敲关死了的寺门,抽完一支烟
只在转身离开的一瞬,又回头
看了一会儿飞檐之下暗红的落日
它多像一个年老的僧侣啊
在天空的寺庙中,孤独地脱着袈裟
一层又一层,直到双目失明
走在山中的少年
/剑 男
初秋幕阜山的天空一贫如洗,但
有着梦幻的蔚蓝
山中茱萸的果实像涂满口红的唇
但还藏在成簇的叶片中
那藏着金子的山坡,还在流水的
空响中把黄昏送远
那雁群飞过之后,还有一只孤雁
远远地落在队伍后面
那个悲伤的少年走在山中
走到父亲坟前,他
流下了眼泪,为他父亲的一生
还不如草木一秋,走到
母亲坟前他又流下眼泪,为母亲的新坟
这么快就被荒草所覆盖
明 天
/毛群建
会有人
在丧钟响起时为我吹响唢呐
在我的坑道撒下钱币。
我会学习生存
在一道鬼门关口
在一堵墙壁边缘的
长眠里。
时间的种子
/安琪
我愿是微小的时间的种子在宇宙的深处发芽
我愿是芽,破土于黑夜的黑白昼的白里
我愿是黑白大地的一面镜子
是湖水,承纳奔流不息的苦难和欣喜
我愿是苦难
刚刚冲洗完苦难的头我愿是欣喜
带给你阅读的绽笑和刺动
我愿那刺,细微、紧密地跟随你不为你觉察
我愿你,每天在那刺的微疼中感受到
我苦涩的存在。
入秋
/叶丽隽
月明时站在院子里发呆,凉风过处
已是日渐臃肿的妇人
电话里我说:这么快,就老了,淡了
甚至,不再对自己厌倦……多年来,是我内心的凶险
导致了世界的倾斜。看吧
秋天暗暗磨着的霜刀
亮了,它缺少滚烫的血——在我心中
也一直缺少一条恒河。因为这灵魂的罹难部分
所谓余生
也就是一种漫长的,不断康复的过程吧
我是一个悲悯世界的人
/刘川
我要把我流的眼泪
送给雨
让它再大一些
我是因为委屈而哭起来的
我是因为悲伤而哭起来的
我是因为抑制不住同情别人而哭起来的
我不知道雨为了什么
但一看到雨一天天、一年年刷啦啦
不肯停息的样子
我就受不了
我就想帮它一把
我就走出门去
把自己满腹的眼泪
送给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