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诗歌离我们太遥远了,其实诗歌一直就在我们身边。每个人也许都是诗人,每个人的一生也都是在用自己的语言或行动在书写、完成属于自己生命诗章,就像我们每个人身上闪耀的光亮。
当你把诗意和阅读当成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诗歌不会是你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而是在生活之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一位僧人扫着落叶
/华万里
这不是我诗歌的庙宇,也不是我词语的山门
我看见,在另外的寺院
一位僧人,在挥帚,扫着枯黄的落叶
他面目清癯,颧骨下
藏着很深的秋色。他身材干瘦
骨子里有一种佛的硬
他的个头比侧边的银杏树至少要矮三十多倍
他的衣袍上,不时地滴下
三五声雀鸣。落叶萧萧,人很寂静
扫帚匆匆,满是禅意
他由东扫到西,朝霞被他扫成夕阳
他由上扫到下,头脑至脚
彻底干净。他不但扫完了寺院
也扫得我的心地
一尘不染。他不仅扫得牡丹的姿色让我无法容忍
也扫得钟声中的清霜蓦然碎了
候 客
/宋渠 宋炜
一个渡海前来看我的人
如今打马从门前经过。
他手里捧着一只司南,
转入偏西的后山。
我对他无话可喊,只在檐下
拴起互击的刀片,又挂出门灯,
然后以袖拂尘,打点铺房,
静静地等他回来。
这是天阴的日子,我舀出
昨天接下的雨水,默坐火边,温酒
或苦心煎熬一付中药。
不一会儿会天色转暗,风打窗布,
这一刻那个有心看我的人
该来掀开我家门帘,
同我随便打一局无心的字牌。
简单的悲歌
/ 孟浪
为丰收准备打谷场吧
为打谷场准备农夫吧
为农夫准备土地吧
为土地准备播种、耕耘和收获吧
为丰收多准备些喜悦吧
为打谷场多准备些喧闹吧
为农夫多准备些汗珠和笑容吧
为土地多准备些播种、耕耘和收获吧
但是,为丰收准备掠夺吧
但是,为打谷场准备空旷吧
但是,为农夫准备牺牲吧
但是,为土地准备荒凉吧
但是,播种的时节农夫冒烟了啊
耕耘的时节农夫燃烧了啊
收获的时节农夫变成灰烬了啊
逃亡的天空
/ 商禽
死者的脸是无人一见的沼泽
荒原中的沼泽是部分天空的逃亡
遁走的天空是满溢的玫瑰
溢出的玫瑰是不曾降落的雪
未降的雪是脉管中的眼泪
升起来的泪是被拨弄的琴弦
拨弄中的琴弦是燃烧着的心
焚化了的心是沼泽的荒原
第一祈祷词
/ 唐不遇
世界上有无数的祷词,都不如
我四岁女儿的祷词,
那么无私,善良,
她跪下,对那在烟雾缭绕中
微闭着双眼的观世音说:
菩萨,祝你身体健康。
我最亲爱的
/ 巫昂
我希望有人给我写封信
开头是:我最亲爱的
哪怕后边是一片空白
那也是我最亲爱的
空白
雪
/ 张曙光
第一次看到雪我感到惊奇,感到
一个完整的冬天哽在喉咙里
我想咳嗽,并想尽快地
从那里逃离。
我并没有想到很多,没有联想起
事物,声音,和一些意义。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在空气中浮动
然后在纷飞的雪花中消逝
那时我没有读过《大屠杀》和乔伊斯的《死者》
我不知道死亡和雪
有着共同的寓意。
那一年我三岁,母亲抱着我,院子里有一棵树
后来我们不住在那里——
母亲在1982年死去。
那些年,在桑多河边
/ 阿信
下雪的时候,我多半
是在家中,读小说、写诗、或者
给远方回信:
雪,扑向灯笼,扑向窗户玻璃,
扑向墙角堆放的过冬的煤块。
意犹未尽,再补上一句:
雪,扑向郊外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
在我身后,炉火上的铝壶
噗噗冒着热气。
但有一次,我从镇上喝酒回来,
经过桑多河上的木桥。猛一抬头,
看见自己的家——
河滩上
一座孤零零的小屋,
正被四面八方的雪包围、扑打……
雪
/ 王天武
那天晚上,我听着雪
是风裹着雪,扔到墙上,玻璃上
但一下子,我心里忽然清凉
我知道是雪来看我
七岁或八岁的雪,趴在窗台上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