镔铁沉沙忾未销
文 | 伍嘉祥
此去赤峰。赤者红也,峰者山也。红山,自然让人想起中华古文明源头之一的红山文化,想起龙图腾雏形的玉猪龙。然而这次去拾捡的是另一块历史碎片——一个在历史长河中已经消逝了的民族,去凭吊它的丰功伟业盛衰兴亡。
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这样一个少数民族,它雄霸北中国,国祚达210年(公元916——1125),比对峙的中原王朝北宋(960——1127)的167年还要长,疆域更是比北宋大得多。它的名字在俄语和东欧一些国家的语言中至今仍代表着“中国”,这是何等的骄傲与荣光啊!这个民族的名字叫“契丹”。“契丹”乃镔铁的意思,镔铁是古代的一种精制之钢,锻刀剑锋利无比,“吹毛透风”;剑身蚀以花纹,乃镔铁剑最显著最鲜明最富特色的标志。多年来这个“镔铁之族”一直让我仰之慕之。
中国东北部的契丹人兴起于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作为古代匈奴、东胡、鲜卑等游牧民族的后来人长期过着游牧和渔猎生活,后来则逐步过渡为半农半牧。从4世纪中叶起契丹人走过了长达5个半世纪之久的艰难曲折路程,至唐末开始成为漠北的强大势力。后来耶律阿保机(公元872年到926年)统一了契丹族内的八大部,建立了契丹国(后改为辽国),自立为皇帝。辽建国后,不断发展势力,控制了东到大海,西到阿尔泰山,北到蒙古大漠南北、黑龙江流域,南接河北、山西的辽阔疆域,统治着契丹、汉、女真、回鹘等各个民族。辽上京就设于现今赤峰的巴林左旗(辽设上、中、东、西、南五京)。
契丹大辽建国以来,在200余年的历史过程中主宰了北部中国的政治舞台。契丹人髡发,长袍左衽,圆领窄袖;住所为毡帐,皇帝的御帐称为捺钵。这种捺钵(行宫)四时巡行制度在中国几千年统治行政史中极为罕见。然而镔铁再硬,总有锈蚀折损的时候,1125年“镔铁之族”为崇尚不朽黄金的女真人之“大金”所灭。随着辽国的灭亡,契丹人逐渐融入了其他各民族。
契丹强盛之时,横绝丝路,中东和欧洲都以为契丹统治了整个中国。因此中世纪西亚的穆斯林和欧洲人就用“契丹”来指称中国。直至今日,仍有一些国家在其本国语言中称中国为“契丹”(比如俄语读音为Китай ),流风余韵竟至千年。从古至今,华夏有过百多个民族,惟独“契丹”可凭族名代表“中国”,这是世界给予契丹这个民族的殊荣。
此行我们起步于山海关,370多年前(1644年)清兵在此入关,定鼎中原,建立了中国封建史上第二个全国统一的少数民族政权。古时这里是幽州、蓟州,脚下是滦河平原,身后是广袤的华北大平原,往北便是燕山山地丘陵,越过古长城、承德后,走的都是上坡路了。汽车在华北平原和内蒙古高原交接处陡然升高的地方 “爬阶梯”似的上坝了。来到塞罕坝、来到坝上草原、来到木兰围场、来到咱满族老祖宗“木兰秋狝”的地方。回身一看,从海拔50米以下的滦河平原,到海拔2000米的坝上草原,直线距离才500多里。可以想象当年蒙古高原的滚滚铁骑一旦居高临下冲杀倾泄下来,直达一馬平川的华北大平原,谁抵挡阻拦得住啊?!
从古至今中原王朝与北方草原民族的冲突与战争,成为北方少数民族融入中华民族、并推进其逐步形成的历史之路。他们从大兴安岭走出丛林,走向草原逐水而居,成为游牧民族;再后更广阔的生存空间、更先进的文化、更高级的文明吸引着诱惑着驱动着他们,那就是中原文化及其农耕文明的生产方式和封建社会形态。于是他们从蒙古高原冲下来越过燕山山脉、越过长城,向南向南直逼中原。之前的匈奴、东胡、鲜卑和后来的契丹、女真、蒙古,无一不是循着这条走向文明之路接踵而来,古代中国东北亚地区的民族融合之路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在这方面,契丹的辽国倒是捡了个便宜。后人津津乐道《杨家将》的故事、听着穆桂英“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我一剑能挡百万兵”戏文的时候,可知当年宋辽交兵,契丹人根本不用艰难地越过燕山山脉和长城。因为他们早于大宋立国之前已占据了燕云十六州。提到燕云十六州,自然就少不了提到那个“儿皇帝”石敬瑭了。
燕云十六州,指中国北方以幽州(今北京)和云州(今山西大同)为中心的十六个州,即今北京、天津以及河北北部、山西北部地区。这次考察的起点就是当年燕云十六州的东部。五代十国时(936年),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唐自立,许以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后晋,辽太宗与石敬瑭约为父子(辽太宗为父,石敬瑭为子)。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使得辽国的疆域扩展到长城沿线。燕云一带与中原王朝接壤,原为中原王朝防止北方游牧势力南下的重重关隘,倒成了辽朝抵御中原北伐的重要战略地带和军事缓冲地带了。
燕云十六州不仅是草原游牧文明和中原农耕文明的分界线,而且是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政权的军事分界线,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就意味着在崇山峻岭万里长城中豁出一个大口子,北方游牧民族的滚滚铁骑可以長驱直入纵横驰骋于广阔的华北平原。它历来作为中原王朝抗击北方游牧民族骑兵的天然屏障、中原汉族政权与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对抗的最后一道防线之重大政治、国防价值因此荡然无存。
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直到明代朱元璋把蒙元逐出长城以外,四百多年来燕云十六州成了历代中原王朝惴惴不安难以破解的难题。从那时候起直到元末,辽阔的北中国成为北方少数民族轮番上演的政治舞台,自契丹而女真而蒙古。此间百姓世代只问辽金蒙元,而不知有宋。燕云十六州的丢失是影响中国政治格局和历史进程的一件大事。
燕云地区归入辽朝统治,对辽朝政权自身的稳固与强大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此后,其社会面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在经济上,契丹辽朝逐渐由部族时期单一的游牧经济模式向农牧相结合的经济模式转变,燕云十六州的归入为他们带来了广阔的农耕土地以及大量的农耕人口和先进的农耕技术。其经济实力不断提高,军事上的补给更为充足。燕云地区人口密集,手工业发达,商业繁荣,这里也成为了辽朝与北宋、西夏、高丽经济往来的重要交通枢纽。随着城市的兴起,不少游牧民开始在城中或周围过上半农半牧的生活。城市里杂居着“蕃汉”人口,在政府的分治政策下,民族关系融洽,通婚现象也很普遍。民族成分的复杂必然产生多元、包容的文化,这种“华夷同风”的文化现象,是各民族长期共同生活、学习交融的结果。灿烂的辽金文化在中国文化史占据重要的一页,其来有自。整个燕云地区实际上成为辽朝最具多元化特色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我最感兴趣的是契丹对燕云地区的成功统治,还体现在辽国的“南北面官制”上,“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一国两制” 是其统治者“因俗而治”观念在政治、文化、民族关系等方面的成功实践。契丹人这个聪明的历史贡献留给后人多少遐想的空间啊!。
强大的辽国,显赫的契丹王朝,国祚比对峙的中原北宋王朝要长,疆域比北宋要大。大辽王朝对中国文化格局作出突出的贡献,奠定了中国古代北方各民族万风归于一元的文化基础,也为后来的元朝政治、经济、文化上的大统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契丹在历史长卷中留下浓墨重彩的这一页,是天地青史对这个已经消逝了的民族最高礼赞!
星汉灿烂夜幕下乌兰布统草原响起悠扬而又苍凉的马头琴声,把我带往时空深处。在下榻的蒙古包里翻开中国版图,我国东北、正北、西北长城以外地区以及西南的西藏和云贵川的一部,在漫长中国封建社会的2200多年里,其大部分时间都在少数民族地方政权的实际掌控中,其面积远远大于中原王朝统治的长城以内的中原和东南沿海地区。“我们辽阔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开拓的”——历史公断,震古烁今啊。纵观神州分分合合,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宋辽夏金、藩镇割据、金瓯碎裂,苦了黎民,残了苍生。直至蒙元才一统,至大清左宗棠底定新疆才奠定今日之版图。历史的车轮越往前走,渐渐分少合多,至元明清三代,天下一统终成主流。统一是民心所向,天意所定,谁敢违!
感谢秦始皇!从秦汉始,“大一统”的理念就深深烙在中华民族的骨子里、流淌在血脉中。从此中华民族共同体开始形成,其后2200多年,无论是汉族主宰的中原政权还是入主中原的少数民族政权,无论是南北朝还是五代十国,中华各民族所渴望所追求的都是天下一统。“大一统”的追求成为中华文化的最高理念,也是各个历史时期杰出人物孜孜以求的万世功业和理想抱负。“大一统”思想不仅是汉族政权,也是少数民族政权倡导、追求的理念和目标。分立如南北朝,都自诩中华正统;对峙如宋辽夏金,都被称为“桃花石”;统一如秦汉、隋唐、元明清,更是“六合同风,九州共贯”。“大一统”作为深入中华民族血脉的共同社会理想和政治价值,积淀成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这正是中华民族五千多年文明史一脉相承、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奥秘所在。从秦汉到隋唐,再到元明清,每一次大统一都比上次的范围更广、力度更强、吸纳进来的民族更多。特别是清朝彻底结束了农耕和游牧两大地带数千年的分分合合,砥定了现代中国的疆域,为中华民族在近代从自在走向自觉奠定了基础。国家统一作为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乃是历史使然。
提到燕云十六州,就必须要讲“澶渊之盟”了。澶渊之盟是北宋和辽国,在经过二十五年的战争后缔结的盟约。
公元1004年秋(宋真宗景德元年),辽国萧太后与辽圣宗亲率大军南下深入宋境。北宋宰相寇准力劝宋真宗御驾亲征至澶州督战。辽军受挫后,与北宋朝廷议和。宋真宗遣使前往谈判,于十二月间(1005年1月)与辽订立和约:辽宋约为兄弟之国,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宋辽以白沟河为边界。因澶州(河南濮阳)在宋朝亦称澶渊郡,故史称“澶渊之盟”。
澶渊之盟结束了宋辽之间长达二十五年的战争。此后宋辽边境长期处于相对和平的状态,“生育繁息,牛羊被野,戴白之人(白发长者),不识干戈”。宋朝因此节省了巨额战争开支,岁币(30万银绢)的支出不及用兵的费用(3000万)百分之一,避免了重兵长年戍边造成的过量徭役和朝廷赋税压力,以极少的代价换取了战争所难以获取的效果。此后宋辽两国,百年间不再有大规模的战事,礼尚往来,通使殷勤,双方互使共达三百八十次之多。北宋在边境上的雄州、霸州等地设置榷场,开放交易。辽宋贸易促进了契丹人与汉人的经济文化交流和发展,增进了各族人民的交往交融。澶渊之盟以后的百年和平,为中原与北部边疆经济文化的交流交往及民族融合创造了条件。
澶渊之盟表明媾和有时未必是软弱,未必是屈辱。两国交兵,实力相当,有时妥协就是双赢。当年大宋军事上小占优势,但国力已不足以北伐,而大辽也再无力南侵,双方签下澶渊之盟便赢来了百年和平。它影响了中国思想界及中国整个历史。
这是我从遥远的广州第三次到坝上草原。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每次都总有一股英雄气充盈于胸臆,而这次则更多的是一种虔诚的礼赞登上赛罕坝。千顷云杉,万壑松风,接天林海翻绿浪,拔地涛声卷夕阳,不由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当年康熙大帝为一统江山平定了噶尔丹,在此检阅凯旋之师。之后在此木兰秋狝,力戒奢靡,骑射不辍,常备不懈,一代英主,万世雄风。可惜至晚清民国,赛罕坝林木尽毁,黄沙遮天日,飞鸟无栖树,荒漠风沙不断吞噬着肆虐着直线距离才280多公里的北京城。所幸60年前塞罕坝人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用艰苦奋斗青春血汗浇灌出112万亩林海,让千里绿洲再现坝上高原,挡住了沙尘黄瀑,拦住了漫天风沙,拱卫着京津地区。一代英风常烈烈,万世青山总葱葱,他们不愧是 “地球卫士” 、“时代楷模”。望着这绿色世纪工程,望着这条向着华北大平原高屋建瓴一泻千里的民族融合历史之路,中华儿女的使命担当何其重大啊!
到克什克腾石阵倒是头一回,我震撼于大兴安岭南麓的阿斯哈图石林之前,这是史前侏罗纪时期留下的“冰川石林“。纹理横向的坚硬花岗岩巨石冷峻挺拔高耸,列阵十里于高山草甸和白桦树林之上,历万千年北国冰雪大漠风沙的斫击削虐而遗世兀立傲视苍穹,冷眼“人猿相揖别,只几个石头磨过,小儿时节”,直面“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笑看红山玉龙、鲜卑牧马、契丹捺钵、女真铁骑、蒙元射雕,偌大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这片草原乃是契丹人发祥之地,他们从大兴安岭走出,这里的草原养育了它,巨石见证了它。斗转星移,镔铁销蚀,“契丹”虚名,一股千古难平的忾然之气回荡在历史的天空,大汗帝王英雄豪杰不过是匆匆历史过客,唯独这巨石万古长存。“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 山川巨石、森林草原见证了各个民族共同写就的源远流长、光辉灿烂、赓续不绝的中华民族史。
穿行于小河委婉、一马平川的贡格尔草原上,我眺望着蓝天白云下秋草连天、毡房敖包、牛马羊群的梦中家园,想起金庸在《天龙八部》中借阿朱之口说的“汉人是人,契丹人也是人,又有什么贵贱之分”,这分明是各族人民的共同心声;而萧峰直接道出的:“这些刀头上挣命的勾当,我的确过得厌了。在塞外草原中驰马放鹰,纵犬逐兔,从此无牵挂,当真开心得多”,则是黎民百姓的渴望与期盼。如今萧峰阿朱所向往的这种塞外牛羊、民族融合、吉祥和平的生活不是实现了吗!
在承德避暑山庄的城嫱上指看“外八庙”,我对同行亲友说:“明修长城清修庙,康乾给藏、蒙喇嘛王公修了12座金碧辉煌的寺庙,抵得上百万雄兵,再也用不着修长城啦。多么高明的统一战线策略,连毛泽东都赞叹不已!”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清一代填平了农耕与游牧两大地带民族隔阂的沟沟壑壑,结束了四亿神州的分分合合,中华民族共同体从自在走向自觉而最终成形。眺望着周遭汉式的、藏式的、或汉藏或汉蒙风格糅合的美轮美奂恢弘盛大寺庙群,我想得更远。当民族合璧交融于建筑,普天同乐合欢于艺术,这些庙宇也就洗去了招抚怀柔融合的政治油彩,以庄严华美渺然尘外的安详表情示人了。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每一天的暮鼓晨钟都诉说着曾经的故事,合璧交融,和睦共生;每一处的袅袅香烟诉求的还是从古到今的不变夙愿,安居乐业,永永普宁。
忆往昔,呼啸铁马金戈,遍野烽火狼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自秦汉以降2200多年的古代中国,总是穿插着北方游牧民族政权与关内中原汉族王权的战争、草原文明与农耕文明的冲突,时战时和,时起时伏,不绝于史。这些文明的踫撞无论是万方乐奏还是血雨腥风,无论是“野幕敞琼筵、羌戎贺劳旋”还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都时疾时缓地推动了中华民族的融合和社会关系的重构,即便历史极不情愿地付出剑与火的代价。
“野蛮的征服者总是被那些他们所征服的民族的较高文明所征服”,卡尔.马克思的睿智洞穿千古。“潢水冰光射日月”,“一半胡风似汉家”,唐宋两位大诗人的佳句,让我想起了鲜卑、契丹、女真、蒙古等北方少数民族在中国历史舞台上演的一幕幕叱咤风云威武雄壮活剧的千年岁月,也想起民族大融合于中华文化的培育、于中华民族生命共同体和一体多元格局的形成,它无疑是产床是糅合剂是接生婆。中华各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离不开谁“的大融合既然是历史所为,也必然推动历史稳步前行。
澶渊之盟后,宋仁宗至和二年(公元1055年)欧阳修出使大辽祝贺辽道宗(耶律洪基)登基,受到高规格的接待。从辽国上京启程回宋时,他写下了《奉使契丹回出上京马上作》的诗句“笑语同来向公子,马头今日向南行”。看得出,这位写下千古名篇《醉翁亭记》的北宋文坛领袖当时的心情是愉悦的。只有和平和睦的环境才会引发诗兴才思和浪漫情怀。今日我也要告别当年欧阳修赋诗抒情的地方,回南方的家了。遥想潢水之滨、红山之下,“儿童能走马,妇女亦腰弓”,一个何等勇武强悍的大辽契丹啊,能不唏嘘感慨乎?面向难捺千古幽情的广袤草原,我卯足了气吼出京剧《四郎探母》 中杨延辉那句脍炙人口的嘎调:“站立宫门叫小番……”。
2021年9月23日 结笔
2022年2月10日 再改
伍嘉祥,满族,文化学者,散文作家,旅游策划及文化传播资深人士。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旅游文化传播协会常务理事,广东民俗文化协会理事,广州市滿族历史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在国内大陆及港澳地区报刊发表论文及散文200多篇。著有《无为而歌》《行成于思》《多彩海丰》《从化行》等多部散文集和旅游文化书籍;主持编纂、编撰《驻粤八旗史料汇编》、《花城旗语》、《粤海滿韵》等满族文史研究学术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