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桐花的人
谭明
路过桐花的人
开始皎洁
他们走动,桐花走动
他们说话,桐花说话
桐花等到了最好的朋友
他们比旧了的往事
多出许多清丽
他们议论:桐花太多了
白茫茫
一山又一岭,仿佛
刚刚下了一场大雪
他们批评自己
没有桐花干净
路过桐花的人
少了隐秘
想起一些村子
邓朝晖
想起七八年前
我到过的一些村子
小营门42号
泥巴糊的墙、稻草盖的顶
牵牛花围住的晌午
推窗即见红衣绿袄的楼阁
芭茅丛里青蛇也惹相思
沙洲上水草寂寥
橘子柚子在山坡流浪
断肠人在唠叨他的往事
空墓中有败走的将军
我去过的村子在拐弯处消失
水中的城池硬伤翻涌
果子在高处旋转
——这躲闪不及的命运
祖 父
南歌
现在他熟透了。
一棵深秋的苹果树,在围拢的
儿孙中间,挑选牛顿。
他一生相信过政府、亲人
菩萨、基督,也相信向一株水稻
弯腰,是应得的命运。
疾病叮咬着他,整整五年。
最后与孤独和解了,像一只河蚌
饱含热泪。另一个隐秘的世界,
为他接通了水源。
乡 下
伊马
春风中,喊一声我的小麦
它就疯狂地生长;喊一声我的马
它就使劲地打盹
我从清晨喊到黄昏,祖母烦了
就用一块白布盖住身体
春风有吃人的胆子
敢让姐姐枯萎,情人凋谢
春风有明媚的笔画,用来招惹
妈妈头顶陡峭的蓝
春风中,我被缩小在父亲的中年
只能请一坡小麦,和一匹马
替我盯紧一列绕道的火车
只能在妻子的妊娠期
修改山河的病句,拼写田地的笑容
与农事不痛不痒地耗着
一生多么爱这土地
王德席
心皱起,一阙河山
青山自胸中块垒跌撞而出
那揪心的一痛
带出一轮灼热的太阳
用泥土的血块抱住一粒种子
根植大地,把根扎得更深更远一些
让两座远山离得更近一些,人更亲一些
一生多么爱这土地
即使死了也会这样爱下去
或在青草的地方把我的一截骨头
砸进大地,替代一个木橛
——拴一头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