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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女诗人巫昂:我希望有人给我写封信 开头是:我最亲爱的

头条诗人168期 | 福建女诗人巫昂:我只想做一个好女人 好妻子 好妈妈

巫昂 ,福建人,1974年生,作家、诗人。先后就读于复旦大学、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曾任《三联生活周刊》首席记者、央视新闻频道《新闻会客厅》策划、《新周刊》首席记者,《南方周末》、《新京报》等媒体专栏作家,现为自由作家。有个人诗集《什么把我弄醒》、小说集《春药》、《干脆,我来说》,长篇小说《星期一是礼拜几》等。

凡是我所爱的人

凡是我所爱的人

都有一双食草动物一样的眼睛

他注视我

就象注视一棵不听话的草

云鹏在唱一首忧伤的歌

我们离开那间租来的房子

把灯拉灭

只剩云鹏在屋里安坐

天已经黑了

我听到

云鹏在唱一首忧伤的歌

这是夏天的最后一个黄昏

河水已经凉了

河边的水草也已结婚生子

一片冰凉中

生活着一个热闹的家庭

而我们的家已经荡然无存

我们的家和稻谷

混杂在一起

在田野深处静静生长

自画像(二)

在西安一个旅馆里

我抱着每晚二百三十元的枕头

放声痛哭

我明白,唯有这样的晚上

我是昂贵的,也是幼稚的

我是肥大的,也是易碎的

我最亲爱的

我希望有人给我写封信

开头是:我最亲爱的

哪怕后边是一片空白

那也是我最亲爱的

空白

干脆,我来说

干脆,我来说

那些草已经长不动了

它们得割

割到根部,但一息尚存

没有割草机我使用剪刀

哪怕它钝到不行

但哪次不是疼

教会了我们

大声叫喊

刀刃上的铁锈

每每胜过创可贴

寒 流

我只想做一个好女人、好妻子、好妈妈

但寒流逼死海鸥

我只想努力做饭不愿明辨是非

但寒流逼死海鸥

苋 菜

我们又一起,其实是分头

吞下了苋菜的梗、苋菜的叶

苋菜教会我们把鲜艳融化在汤里

头条诗人168期 | 福建女诗人巫昂:我只想做一个好女人 好妻子 好妈妈

体会你不存在

体会你不存在

体会思念的分量

体会我以人类史上最不可能的姿势

拥抱你,那些永别的幻觉

欢聚的幻想

体会我们依旧以每天一分钟的速度

侵入彼此的皮肤、骨骼和血液

体会不能忘却和不可靠近

愿行星移动到更好的位置上

你从山坡上走下来

上帝给了我一只可以永远紧贴胸口的怀表

暮 年

水草长成芦苇的速度

一定比以往慢很多

你走路的速度一定

像被缓期徒刑的罪犯

我们在地球

某个位置上重合的可能性

逐渐地近乎零

你好,朋友

我们后会有期

死 亡

死亡将上帝变成刀片上的光亮

整条街就靠这道光照亮

死去的人飞升,不再陷入婚姻

动物性降低为零

它分裂出了她、他和祂

纷飞的碎片在空中如雪花般落下

身份证和档案被扔进了垃圾箱

死去,意味着欢天喜地地扛着垃圾箱

回收各种证件

喜欢一个人

想念那些时间

深夜面对面躺着,不说话

我总是沉默寡言

在厨房摘菜,想要走出阳台

到空调架上站一会儿

多么担心连累你

你走后我生活中出现了许多人

并非突如其来

蘑菇云,一朵两朵三朵

四周后我撕开纱布检查伤口

已没了痕迹

该如何移情别恋

喜欢一个人

喜欢他的胡须,帽子和早已消散的烟味

小心翼翼远离他

唯恐深陷,好像对你

集中营

这世界是我们的集中营

集中出生,集中活着

集中死去

不可逃避一定发生

光线照在额角

天主默默降临

我说天主,您永远迟到常常早退

这个习惯我们早已习惯

致我们已然逝去的青春

我跟几乎所有的同事都没有联络

时隔多年

我只想知道这种决绝是否意味着

天气的稳定系数不够

我的性格像钢丝绳儿

上面无人独步

朋友从十个变成五个,三个,一个

去公厕蹲一会儿的机会

越来越少

社会主义国家的道边树

依然是香椿,榆树和法国泡桐

想反抗来着

但不知对象是谁

想成家

把袖管卷起

跟他一起包包包子,做做春卷儿

夜半;一道醒来

谈谈往事、伤痛、傻里傻气的七十年代

在你我之前,管它洪水滔天

头条诗人168期 | 福建女诗人巫昂:我只想做一个好女人 好妻子 好妈妈

张执浩推荐语:

巫昂属于那种掌握了某种娴熟的写作技法的人,但她的这种技法又有别于所谓“学院派”的机械与教条,而是从大量的经典作品中抽象出来的某种文学程式,均匀,平衡感极强,骨架肌理相得益彰。这种写作在当代中国文坛,尤其是在充斥着才华写作或运气写作的当代诗坛,非常少见。训练有素的技艺,以及独特的个人精神的觉醒意识,当这两股力量逐渐合而为一时,我们就能清晰地看见,巫昂越来越鲜明的个体存在价值:她是那类为数不多的真正具有了充足的文学储备的长跑型写作者,而且我们可以预见,她的写作将随着生活阅历与生命体验的拓展与深入而不断引人注目。

作为一位对性别意识非常敏感的诗人,巫昂其实早已洞悉了自己的命运,也早就意识到了‘更强硬’之必要。磨损,击打,受伤害,巫昂用一种血肉模糊的写作见证了自我的成长,像一个不断地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的人,从前没有愈合的再也没有愈合之必要,而那些早已愈合了的则如纹身一般妖娆……。当她最终选择了对自我命运的接受时,我们看到了一位日常生活的承受者,一个选择把刺埋进肉里的人,在看似光亮的肌理之下,疼痛将一直把她伴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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