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四月的第十二天,是木棉花开的日子。离开廉城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艳而不妖的木棉花。
如今花期将尽,谨以此文,惦念那些生命中思念的人。
廉城是一个南方小城,两条长到看不到尽头的廉城大道和木棉大道相交而过,穿越整个城市的东西和南北。木棉大道,顾名思义,道路两旁种满了木棉树。
木棉大道的尽头,是廉城高中。
许文来的时候,木棉树正好冒出了花苞,光秃秃的枝头上全是看不分明的花骨朵儿。
李琦琦那时刚从画室下来,经过综合楼的时候看见班主任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着些什么。
许文站在一旁,耳朵里塞着耳机。他穿着简单随意,一条休闲的牛仔裤和一件浅色的衬衫。
那时阳光明媚,日头透过木棉树的缝隙,洒落在许文的侧脸上晕开柔和的光,斑驳了李琦琦的心思。
许文作为插班生,成了李琦琦的同桌。
许文不爱搭理人,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塞着耳机趴在桌子上。
周三晚上是素描课,李琦琦发现许文不在画室里,于是磨蹭了一会儿趁着老师不注意的空档溜了出去。
李琦琦轻而易举地就在操场旁的观众席上找到了许文。
他一个人,坐在诺大的观众席上看着夜空发愣,那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李琦琦永远也无法体会的忧郁。 但她还是故作轻松的样子,远远地喊了一句:“走,姐带你去压马路。”
许文漫不经心地低下头,看见李琦琦叉着腰一副“姐懂你忧伤”的神情,大大咧咧地看着他笑。他从椅子上起来,拍了拍裤子,说走就走。
于是,他们俩翻了围墙逃出了学校。
他们沿着木棉大道一路往南徐行,因为是晚上,路上的人并不多,只有偶尔飞驰而过的车子扬起路边的尘土。
许文塞着耳机,一贯的孤言寡语。
李琦琦和许文并肩同行,不时踩到掉落下来的木棉花,发出一阵轻柔沉闷的声响。
“那个,我说……”李琦琦受不了寂静的尴尬,开口打破沉默。
许文侧过头,将右手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你听。”
李琦琦错愕地看着许文,只见他将口袋里的MP3掏了出来,又将耳机摘下来,然后亲手将MP3挂在李琦琦的脖子上,耳机也帮她戴上,一切这么自然这么理所当然。
李琦琦还未从许文突来的动作中回过神来,耳机里便传来了清幽静谧的声音,箫声如水,伴随着钢琴音起起落落。她抬起头,看见枝头的木棉花开得正纷繁,耳朵里层层叠叠又参差错落的音符,仿佛跳动在那枝头的木棉花上。
很久的以后,李琦琦才知道,那晚许文给她听的轻音乐叫作《乱红》。
许文不知道,时光荏苒,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一直藏在李琦琦的心里,在每个孤单难过的夜晚里想起来,莫名的温暖。
一如李琦琦不知道一样,辗转了许多城市走过许多马路的许文,最后念念不忘的,一直都不过是当初那个陪着他翻墙逃课去压马路的女孩子罢了。
许文不告而别的时候,木棉花期将尽。硕大的木棉花掉了满地,木棉大道上只剩下两旁光秃秃的木棉树枝。
又是几场花开花落的轮回,李琦琦骑着单车,穿行在木棉大道的树荫下,一朵木棉花忽地掉了下来,落在她车前的木篮子里。
李琦琦一愣,忙刹住车子,单脚撑在地上。抬头看着满树的纷繁,一阵恍惚。
同行的几个人,回过头看见发愣的李琦琦,催促道:“在想什么呢?快跟上来!”
“你们,还记得许文吗?”李琦琦仰着头,伸出手接住斑驳的阳光。
“许文?谁啊?”
“好像是以前只来了两个月的一个插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