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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 甘肃临洮诗人阿信:只有伟大的心灵才能聆听其灼热的绝唱

诗歌选读 | 甘肃临洮诗人阿信:独自一人,打磨、制造自己的落日

阿信,原名牟吉信,1964年生,甘肃临洮人,长居甘南藏族自治州合作市。著有诗集多部,作品曾获徐志摩诗歌奖、昌耀诗歌奖、《诗刊》陈子昂年度诗人奖、十二背后·梅尔年度诗人奖等多种奖项。

晨 雾

天空正在形成,距离被一群灰鸽穿过

只是时间问题;

地平线那里不断有新东西被制造出来,

石头在晨雾中塑形。

水确实很凉。她在溪边破冰、舀水,睫毛

带霜——我想走过去,俯身

安慰她,并帮她

把满满一桶冰水提回林子边的小木屋中去。

黎 明

草木的灵魂,封冻在冰凌中

——如果它们有灵魂。

几乎是透明的。

神意的鞭痕纤毫毕现。

那轻触过脸颊的羊的嘴唇呢?

那嘴唇沾满汁液的绿马的鼻息呢?

星星

一颗颗熄灭。

朦胧天际

暗藏尺度——

在黎明的钝感中收割它们的记忆。

雪山谣

雪山啊

只有在仰望你时,那被沉重奶桶

压向大地的佝偻的身影

才能重新挺直

小 草

有一种独白来自遍布大地的忧伤。

只有伟大的心灵才能聆听其灼热的绝唱。

我是在一次漫游中被这生命的语言紧紧攫住。

先是风,然后是让人突感心悸

四顾茫然的歌吟:

“荣也寂寂,

枯也寂寂。”

独享高原

点燃烛光,静听窗外细致的雨水。

今夜的马,今夜的峭石,今夜消隐的星辰

让我独享一份冷峭的幽寂。

让我独享高原,以及诗歌中

无限寂寥的黑色毡房。

我于这样的静寂中每每反顾自身。

我对自己的怜悯和珍爱使我自己无法忍受。

我把自己弄得又悲又苦又绝望又高傲。

我常常这样:听着高原的雨水,默坐至天明。

暴 雪

高原的中心:一座白石头宫殿。

那里一群饶舌的黑乌鸦在讨论外面的坏天气。

空气大面积塌陷。海水在大洋周边喷吐泡沫。

林中的光线越来越昏暗。手稿散落。

木板嘎吱吱作响。

圈着大牲畜的畜棚,在不远处轰然倒塌。

风卷起树叶、乌鸦、碎石、尖叫……

向天空的大漏斗倒灌:一株巨型雪松

拔地而起。钢琴被一双手反复击打。

诗歌选读 | 甘肃临洮诗人阿信:独自一人,打磨、制造自己的落日

鸿 雁

南迁途中,必经秋草枯黄的草原。

长距离飞翔之后,需要一片破败苇丛,或夜间

尚遗余温的沙滩。一共是六只,或七只,其中一只

带伤,塌着翅膀。灰褐色的翅羽和白色覆羽

沾着西伯利亚的风霜……

月下的尕海湖薄雾笼罩,远离俗世,拒绝窥视。

我只是梦见了它们:这些

来自普希金和彼得大帝故乡

尊贵而暗自神伤的客人。

岩 羊

岩羊深入北方,在

峭壁悬崖间攀爬、跳跃;

在自己星球的表面,岩石与冰草丛中

躲避着雪豹……

对 视

牦牛无知

在与她长时间的对视中,

在雪线下的扎尕那,一面长满牛蒡和格桑花的草坡上

我原本丰盈、安宁的心,突然变得凌乱、荒凉

局促和不安

牦牛眼眸中那一泓清澈、镇定,倒映出雪山和蓝天的

深潭,为我所不具备

大 雪

看见红衣僧在凹凸不平的地球表面

裹雪独行,我内心的大雪,也落下来。

渴望这场大雪,埋住庙宇,埋住道路,埋住四野,

埋住一头狮子,和它桀骜、高冷的心。

黑颈鹤

在湖水中央,黑颈鹤飞起来,拍打着水面。

千山暮雪只在垂顾之中。

天际空茫。被羽翅划过的,又被水光修复。

那掠过浮云,掠过湖边枯草、野花的鸣唳

也掠过我:那短暂的灵的战栗。

梦 境

那雪下得正紧,山脊在视域里

缓慢消失。五只岩石一样的兀鹫在那里蹲伏,

黑褐色的兀鹫,五个黑喇嘛。

我从梦里惊醒,流星满天飞逝,像经历了

一遍轮回:一件黄铜带扣,拭去浑身锈迹。

那雪下得正紧,转瞬弥合天地——

梵音般的建筑,雕塑一样升起。

诗歌选读 | 甘肃临洮诗人阿信:独自一人,打磨、制造自己的落日

隧 道

经过后才意识到它真实存在。

车子驶出很远,隧道

留在黑暗山腹中

独自蠕动、膨胀、生长……

——像是被遗弃,不断放大

我们的错误。

它吞咽暴雪,吐出我们:向着

北方无遮的原野。

1990年

低洼处的小镇,浸泡在雨水中。

四周草原却被白雪覆盖。

夜行货车经过,车灯像一条大尾巴

扫过草原黝黑的腹部。车子的挡泥板

裹着厚厚一层冰雪。

我闭着眼,却没有睡意。

我裹着散发异味的被子,蜷缩在

镇西客栈又潮又硬的床板上。

“我常常这样,听着高原的雨水,

默坐至天明。”

——我被自己感动,

身子微微发抖

在没有星光也没有安慰的草原上。

落日研究

多年来我保留着观察落日的习惯。

我的收藏夹中,藏有版本不同,形制不一

色泽和质地各异的落日标本。

我自诩对落日的认识不会逊于他人。

有一次,在郊外江边,荒草深处

找到一处废弃的旧泵房

从此我每天的散步都会延伸到这里。

傍晚,暮光疾逝,江风四起

我怀着悲欣交集的心情

靠在旧泵房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独自一人,打磨、制造自己的落日。

象群北上

象群无声……

象群在南方峡谷的阔叶和河谷间时隐时现。

雪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象背

湿漉漉的。

象群移动,带动一大片红土地

以及上面的甘蔗林、苞谷地……一起移动。

脱离象群的那只幼象让整个大陆都揪着心。

我在大陆北方彻夜做着准备。

雪意弥漫:北方大陆笼罩在一片庄穆之中。

陈啊妮推荐语:

阿信的诗歌给了读者更多直觉和主观的美感视角,在人与自然的和谐观照下,他的诗歌有着朴直纯粹的生命原生态的膂力,某种久违的极为安静内敛的现代诗歌之语象,扑面而来的词根自带思想者的光洁、锐度和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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