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横吹曲辞

木兰诗
【原文】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①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②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③鞍马，从此替爷征。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④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⑤，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⑥，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⑦十二转⑧，赏赐百千强⑨。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⑩，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间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看火伴，伙伴皆惊慌。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雄免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注释】
①当：对着。②十二：表示多数，不是确指。下文的“十年”、“十二转”、“十二年”，情形相同。③市：此指买。④但闻：只听到。⑤戎机：军机、军事。⑥金柝（tuò）：古时军中守夜打更用的器具，也叫“刁斗”。⑦策勋：记功。⑧转：次的意思。⑨强：有余。⑩千里足：指千里马。运用了借代的手法。出郭：出外城。

【译文】
织布机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木兰在对着门织布。忽然听不到织布的声音，只听见木兰的叹气声。
问木兰在想什么，在思念什么。木兰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思念什么。昨夜看见军中的文告，知道皇上正在大规模地征兵。征兵的名册有很多卷，每一卷都有父亲的名字。父亲没有长大成人的儿子，木兰没有兄长，愿意为此去买鞍马，从此替父亲出征。
木兰到集市各处买了骏马、马鞍等出征马具。早晨辞别父母上路，傍晚宿营在黄河边，听不见父母呼唤女儿的声音，只能听到黄河的流水声。又一天早晨辞别黄河上路，傍晚到达黑山边，听不见父母呼唤女儿的声音，只能听到燕山胡人战马的嘶鸣声。
木兰不远万里奔赴战场，像飞一样地跨过一道道的关，越过一座座的山。北方的寒气传送着打更的声音，清冷的月光映照着战士们的铁甲战袍。身经百战之后，有的将士战死沙场，有的将士凯旋而归。
木兰十多年之后幸运归来。胜利归来朝见天子，天子坐在殿堂上。木兰被记功很多次，赏赐了很多财物。天子问木兰想要什么，木兰不愿当尚书省的官，只希望骑上一匹千里马回故乡。
父母听说女儿要回来，互相搀扶着到外城来迎接木兰；姐姐听说妹妹要回来，对着门户梳妆打扮起来；弟弟听说姐姐要回来，霍霍地磨刀准备杀猪宰羊。木兰回到了原来的房间，打开各个房间的门，坐一会儿各个房间的床，脱去打仗时穿的战袍，穿上以前的旧衣裳，对着窗户前的镜子梳理云一样的鬓发、在脸上贴上花黄。出门去见同去出征的伙伴，伙伴们都很吃惊，同行多年，竟然不知道木兰是个姑娘。
传说兔子静卧时，雄兔的两只前脚时时爬搔，雌兔的两只眼睛时常眯着，所以容易辨认。雄雌两兔一起贴着地面奔跑，怎能分辨得出哪个是雄兔，哪个是雌兔呢？

【赏析】
《木兰诗》是北朝乐府民歌，表现了古代劳动人民乐观勇敢的爱国精神，以及对和平劳动生活的向往。千百年来，木兰成了家喻户晓的巾帼英雄的形象。
这首叙事诗充满传奇色彩。故事情节曲折，富有戏剧性。叙述详略得当，如木兰沙场征战，思念亲人，心理描写细腻传神；而关山飞度，百战建功，却只用寥寥几句诗来概括。这样写，使得木兰的形象真实感人，全诗显得简洁紧凑。
这首民歌刚健清新，表现了古代北方人民英武豪迈的气概。它还成功地运用了对偶和排比等修辞手法，使得全诗气势雄浑，又易记易诵。习诵时，要注意体会它的民歌特色。

折杨柳
唐·李白
【原文】
垂杨拂绿水，摇艳①东风年②。花明玉关雪，叶暖会窗烟。美人结长想③，相对心凄然。攀条折春色，远寄龙庭④前。

【注释】
①摇艳：美丽的枝条随风飘扬。②年：时节。③长想：又作“长恨”。④龙庭：又叫龙城。是匈奴祭天、大会诸部之地。

【译文】
春天来了，垂杨荡漾在白云绿水间，它那美丽的枝条随着春风飘扬，好不娇美。这里适逢生机蓬勃的春天，花儿争相开放，但玉关边塞此时却是冰雪交加，美人每当想起这些，都会倍感惆怅。她在金窗前独自凭依，看叶暖烟空，心中更有无限离愁。她面对此景心中常会荡起一种凄凉之感。真想攀折柳条，以远寄到情郎所在的龙城前，让他明白她的一片相思。

【赏析】
《折杨柳》，乐府《横吹曲辞》旧题。此首诗抒写的是女子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触景生情，引起了对征戍在外的丈夫的思念之情。

紫骝马
唐·李白
【原文】
紫骝①行且嘶，双翻碧玉蹄②。临流不肯渡，似惜锦障泥③。白雪关山远，黄云海戍迷。挥鞭万里去，安得念④春闺？

【注释】
①紫骝：暗红色的马。②双翻碧玉蹄：此句来自沈佺期的诗“四蹄碧玉片”。③障泥：披在马鞍旁以挡溅起的尘泥的马具。④念：又作“恋”。

【译文】
枣红色的骏马一边奔驰一边鸣叫着，它那碧玉般的蹄子上下翻飞。来到河边它不肯渡水，好像在怜惜身上披着的锦缎障泥。与吐蕃接壤的白雪戍是那么的遥远，黄云海戍迷离不见。挥动马鞭奔赴万里之外，怎能贪恋家室的温馨呢。

【赏析】
《紫骝马》，乐府《横吹曲辞》旧题。这首诗表达的是诗人即将远赴边塞时的矛盾心情。他十分渴望立功边塞，但踏上遥远的征途时总不免对家乡有些恋恋之情。

梅花落
南朝宋·鲍照
【原文】
中庭①多杂树，偏为梅咨嗟②。问君何独然，念其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风飙，徒有霜华无霜质③。

【注释】
①中庭：庭中。②咨嗟：叹息。③“念尔”两句：这两句是说梅花虽然能冒着严寒开放，但是却没有长久抵御严寒的能力。

【译文】
庭中杂树很多，为什么偏偏要为梅花而叹息呢？因为梅花具有高洁的品格，在风霜雨露之中，众芳芜秽，独有梅花盛开，果实累累。秋天在霜露的掩映下开出纯白色的花朵，像是树上结下的果实。在春天，又能在春风中显出妩媚的姿态。但可惜傲雪凌霜的梅花，也不能长久开放，最后还是凋落了！

【赏析】
我国古代诗歌中，梅花向来被认为是高洁、馨香的品格的象征，是凌霜傲雪的气骨的写照。本诗主要是托讽之辞。作者以庭中杂树象征一般无节操的士大夫，通过对耐寒梅花的赞美，批判了他们的软弱、动摇。诗中写诗人和杂树的对话，富有寓言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