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雨
微雨含烟
大雨把我隔在药店。
我是来抓药的,五副,水煎服。
大雨让整个白昼瞬间成为暗夜
昏黄的灯来自对面的婚纱影楼
玻璃门开启
没有人进出。
大雨让街边的梧桐集体下坠,长长的叶荚
被打落了很多,浸肿了很多。
雨越下越大。我为在药店里长久停留而羞愧。
索性再抓五副,或者
一直抓到雨停
反正这一生病得不轻,爱得不轻——
压抑的树枝终于要光明正大地呻吟了。
《大雨》这首诗源自于生活,虽然王尔德说过“生活摹仿艺术远甚于艺术摹仿生活”,但在诗人这儿,往往生活即是艺术,艺术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大雨把我隔在药店。/我是来抓药的,五副,水煎服。”这不是诗,这是诗人的生活叙事,然而诗人借助这雨幕,将一个抓药的病人与婚纱影楼的灯共置于一个场景之中,这苦痛与幸福的反差对比立即呈现了诗的气息。这便是生活的艺术性。
而现实又猛击一掌,让我们又回到现实,诗人摄取了眼前的镜头:“大雨让街边的梧桐集体下坠”诗人将客观之物用主观之语“集体”表达了被降服与失语的联想,作为一个个体又能怎样呢?雨越下越大,诗人带着病体进不得,只有望而却步,虽内心不甘,但终究失去了勇气,这个有着一个男人名字的女子有些自怨与自责了,“我为在药店里长久停留而羞愧。”现实大可不必如此,但对于诗是必然的,你会发现此时的病人终于成为一名拉不回来的诗人了。
何以如此说来?这就是诗人有了诗性的神秘力量而孤注一掷:“索性再抓五副,或者/一直抓到雨停/反正这一生病得不轻,爱得不轻——”这神来之笔才是本诗的精华所在。这诗歌的诗核最终是深爱,让人读来惊讶。窃以为诗人不能过多地依赖抒情,因为这是本能,草木都会知道如何生根、传播种子。同样也不能太相信理性会增加诗意,逻辑思维不属于诗。只有智慧没有边界、没有定式、没有方法可寻,看不见摸不着,在有中无,在无中生出灵感,并出乎意外的真诚,这才是诗人的状态。更妙的是诗人再一次回到现场,去拯救梧桐树:“压抑的树枝终于要光明正大的呻吟了。”我们看到诗歌的几次转折就是从现实到艺术,又从艺术笼罩现实的过程,给人以误读的诱惑。如果从真实场景升华到诗歌艺术,这是一个优秀的诗人;如果这是一次虚构,意象布局都如此巧妙,那就更具智性了。针对这两种可能性,我更倾向于欧阳江河的一本书名《站在虚构这一边》,也就赞同了王尔德的上述判断力。
这首诗具有非诗化的特征,长短句精准、得体,棱角分明而有硬质的一面,也有深情演绎的叙事化抒情风格,抓人眼球,捕获人心,这样的诗歌写作与阅读都是一次不可多得的盛宴。(空灵部落)
微雨含烟,本名李维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辽宁文学奖诗歌奖。参加诗刊社第29届“青春诗会”、第17届全国散文诗笔会、首届星星·散文诗全国青年诗人笔会。鲁迅文学院第31届高研班学员。出版诗集《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