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安
愿影子更具象
愿灯光更虚无
愿琴声比露水还清凉
愿草籽铺满古河道
不必自责
我们还有正在老去的时光
愿星星掉下碎片
愿黑夜再长
愿坟茔里有两个人
每个早晨,轻轻说晚安
| 画
在玻璃上画河
画冬天不再顺流而下的水
画你于岸边行走
画一座小镇,并试图放进些温暖
光的折射光的反射
光在我和你之间,有透明的墙
三月,花粉到处吹拂。我忍住咳嗽
工工整整,画你的离开
| 出神
总是喜欢像这样坐在黄昏窗前
一个人发呆
窗子完全打开,夕阳软软地照进来
有时有风,有时没风
有风的时候猜测,风要去哪里
没风的时候想风去了哪里
但风从不理会
倒是侧面墙上有个影子每次陪着我
和我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安静
一样地慢慢暗下来
落日消隐之后,我的窗外空旷无比
他在墙上,有充盈的悲伤
| 春
一个人脱下厚重的衣裳
一个人走路,轻揣末日之心
拒绝赏花,她们婚礼链接着葬礼
也不看叶,她们生来就有凋落的忧伤
一个人坐进岸边等
天空暗下来,听草返青的声音
仿佛一万个人,站在那里
| 有些问题我已无法回答
比如喜欢角落
喜欢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发呆
比如对生命越来越惶恐
对微笑和眼泪越来越多迷恋
每天的风,陌生又亲近
它们替我原谅着人到中年的荒凉
原谅落日匆匆,原谅黑夜寂静
原谅讲童话的星星
原谅水果摊后
小贩悄悄把几颗烂樱桃扒进袋子里
也原谅收完礼金的前同事
再次遇到时,对我的视而不见
| 空
惊蛰日,没有雷
一场雨先于沉睡的虫子苏醒
雨滴在通透的玻璃上重叠,融合
然后分开
街角再也转不出一个送伞的人
你擦擦微醺的眼睛
酒馆外,黄昏小城是只灰色酒杯
杯里装满陈年的水
| 飞吧,蝴蝶
飞吧蝴蝶,你这误入小屋的过客
再也见不得你一次次撞向玻璃
一次次地滑落
飞吧蝴蝶,窗子已打开
趁余晖未落。回到属于你的花田
和森林
我会在窗后默默看你
原谅我断翅的隐疾,一生走不出
作茧自缚的壳
长夜就要来临
而我,那么迷恋黑暗之黑
| 等
夕阳等着落山
妈妈等着幼儿园的孩子
发传单的女人等交通灯变红
四喜龙虾店的胖老板支起一片桌子
等每天爆满的食客
银河广场上空有只孤独的风筝
我等风停下来
等到暮色苍茫,带它,一起回家
| 闲话
那只肉色的虫子,不知已垂挂了多久
干瘪的身体几近成圆
长长的蛛丝把它和蛛网牵连着
像拉出的破折号
生到死,只在一线之间
这是它的破折号,不是我的
我的刻在我的墓碑上
没有照片没有碑文
简单的名字下面,我的破折号
正从诞日浅浅地划向卒年
为了让这根线看起来更均匀、工整
我不得不每天提醒自己
走得尽量更慢,更加小心翼翼
| 我要和你去拉萨
我想知道,飞越布达拉宫的那只
是什么鸟
也想探听,吹过大昭寺的风
究竟来自哪里
还要学你磕长头
我的背包不大,刚好放一本流浪的经书
当然不能错过青稞酒。醉了倒在街头
看雪山那么白,星光那么矮
眼泪,就流给
拉萨河边两块生病的岩石吧
它们
一块存暗黑之疾,一块有落日之殇
西卢,70后,天津南开人,原籍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