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的呼唤
文｜邹鹏辉 吴铭韬
最高的山/是喜马拉雅/我在山下等待你的出现/等待那一份/前世的缘/等待今生和你想见……一首歌曲《远方的呼唤》久久回荡在寻亲志愿者队伍里。
八千里路云和月。侯利平接到寻亲志愿者协会的电话，得知自己和离散50年的母亲基因比对成功。喜从天降，她当即和先生商量决定:从广西柳州出发，驱车数千公里，迫不及待地赶在2022年虎年到来之际回家团聚。
是啊，女儿的出现，惹了母亲一生的牵挂，所有的回忆，总在痛苦里挣扎。一路上，侯利平夫妻俩轮换着开车，一刻也不愿多停留。近五十年了，魂牵梦绕的家乡到底是啥样？屋前是否有荷塘？院中老树还在吗？他们生活得都好吗？离家的脚步越来越越近，压抑不住内心相逢的冲动，无数次在侯利平心底呼唤，无数个答案在侯利平脑海里不断翻腾⋯⋯
早在上世纪70年代，侯利平家里生活条件困难，她母亲接连生了五个女儿，她是第五个，出生时正是夏天荷花盛开的时节，取名叫陈荷玉。当时，村上有个在上海的熟人看到她长得肉嘟嘟，眼睛大大的，特别漂亮，就劝侯利平妈妈不妨把孩子送去上海，寻户好人家，让孩子能有个安生之处，过上好日子。而侯利平的母亲当时想，生的都是女儿，在农村家里没男丁怕养不活。因此，她母亲经在上海工作的同乡介绍，一个无法生育的上海夫妇要抱养一个孩。于是，她就借了十块钱送去上海，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上海大城市去享福，结果去了上海说那家人家正好在做手术，一时半会接收不了孩子。这时，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同乡说他正好知道还有一对夫妇也要小孩，就说交给他吧。后来那位同乡去找了那对夫妇，没想到人家在半个月前就已经收养了一个孩子了，不想再收养了。这时，那位同乡没有办法，自己家里经济也不好，再加上那时通讯也不方便，同乡只好把小孩送到了上海唐山路派出所，谎称是捡到的。襁褓中写的是“几年几月几日生”。后来唐山路派出所把孩子交给了福利院，上海福利院又将这一批孩子送去了河南三门峡。从此，小小年纪的侯利平的温柔砸碎了。
后来，侯利平的河南三门峡养父母由于难产后，没有
生育能力，又从福利院收养了侯利平，她养父是一名工人，也是一名铁匠，虽然家庭条件也很艰苦，但她养父从没有让侯利平吃太多的苦，再后来她养父母又收养了一个弟弟。有一年，上海同乡回来过年时，侯利平的母亲急切地跑去问小孩的情况，才得知小孩不在上海的实情，侯利平的母亲焦急万分，常常夜深人静时以泪洗面。因为那时的通讯和交通不便，加之流程的保密性，侯利平的母亲也就无法在这个人海茫茫的世上找到自己的小孩，曾经拥有横穿过自己身体的小宝贝不知身在何方，从此小孩的音讯消失在滴血的伤口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侯利平的养父母在2003年—2006年之间相继去世，弟弟又在此后不久就找到了亲生父母，失去养双亲的侯利平萌生了寻亲的念头。从2006年开始，她就参加各种寻亲组织。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从上海过来的，所以重点放在了上海那边，也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10年后在2017年才将自己的血样放到了江阴的寻亲组织库中。此时，已80多岁的母亲一直有这个念想去寻找这个失散的女儿。巧合的是，江阴寻亲志愿者协会得知侯利平的母亲有个失散的女儿，事后得到了侯利平母亲的确认后，就去找侯利平母亲抽血加入库中比对，结果不出一个月就比对上了。从此所有的音容接踵而至，出生后女儿的笑貌己深深印在母亲的脑海里，思念早己串成一帘幽梦，时常在心底分不清女儿丢失的方向，撞击着心扉。
飞过雪山/为把远方的你呼唤/我的心儿/盛开雪莲/只为让你看见我的爱恋……侯利平终于在2022年1月1日马不停蹄从广西柳州日夜兼程，回到自己的家乡，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噼噼啪啪”，爆竹声声，鞭炮齐鸣。侯利平手捧鲜花，飞快地奔了过去。“妈妈，妈妈，我回来了！”，女儿冲进了妈妈的怀抱，喜极而泣。是啊，80多岁的老母亲流着泪诉说着往事，她把女儿的出生年月和派出所的地址记在了小本子上，一直保留至今。荷玉，就是利平，她轻轻地帮老母亲擦拭着眼泪。“妈妈，我不怪你们，我理解你们当时的处境，不到无奈之时，做父母的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我现在生活得很好，在广西柳州经营一家自己的公司，等天气暖和一点，我要接妈妈去广西家里。”
半个世纪的相聚，母儿俩说过的每一句话，侯利平铭记在心，瞬间似痉挛波涌膨胀苏醒，久违的泪水被千里风霜融化在心坎里。谁又知道那一年四季中有多少春花伴随着哀愁，有多少夏草浸透了辛酸，有多少秋露凝滞了时间，有多少冬雪斑驳了心间。不论日夜流转，不论远近交替，唯一不变的只有心与心相连的距离。这是记忆的纽扣，这是情感的温存，这是血脉的源泉，只有扯着嗓子向着远方深情地呼唤，那个心头的人呐，一直在。
邹鹏辉，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军事新闻专业。散文、报告文学作品见诸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解放军文艺》《读者》《神剑》《报刊文摘》《青年博览》《恋爱婚姻家庭》等国内外报刊。先后15次参加各类卫星、“神舟号”国家重大科研试验任务，荣获过中国晚报新闻特稿奖、全国第八届、九届优秀电视军事节目新闻奖、中国报纸好新闻奖以及荣立5次三等功。出版专著报告文学《漠海纪事》、散文《心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