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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原: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

小编按:陈原说,当代诗人,尤其包括那些所谓功成名就,自认自己有牌位的很多诗人,只需问自己一个问题就够了,即:如果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并继而追问自己:你能否不通过圈子的互相吹捧,和初爱诗歌者的娇宠奉承,而独立地与自己的诗歌面对,并且不心慌不自耻,甚而更骄傲于自己和自己的诗歌?

诗家争鸣193期 | 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

陈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山东文艺理论家协会理事。全国冶金作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在全国多家报刊发表作品百万字。作品曾被《新华文摘》《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青年文摘》《小说选刊》等转载推荐。多篇作品被散文年鉴和年选收入。出版散文集五部《祖父是一粒粮食》《大地上的河流》《大地的语言》《在大地上走丢》《大地啊 我的胎盘和墓地》。其中散文集《祖父是一粒粮食》入选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96年卷。《大地的语言》入选文学鲁军文丛。曾在鲁迅文学院第十三届高研班学习。获得十月文学奖等。

关于诗歌与诗坛

陈 原

当代诗人,尤其包括那些所谓功成名就,自认自己有牌位的很多诗人,只需问自己一个问题就够了,即:如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并继而追问自己:你能否不通过圈子的互相吹捧,和初爱诗歌者的娇宠奉承,而独立地与自己的诗歌面对,并且不心慌不自耻,甚而更骄傲于自己和自己的诗歌?

是的。这不仅仅是诗坛的问题,文学面对的现状是相同的。有时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对现实的混乱与堕落不满?这并不仅仅是作家诗人没有承受力这么简单。而是现实有多么堕落,我们就在文学内部多么堕落。

我们把堕落的现实当作新的借口、标准和参照系。文学艺术的体量在今天如此庞大,而它的核心却在虫蛀,魂魄在萎枯。一个写作者表达者完全有可能把他的写作弄得很简单,就是你有品格地真诚地面对你的内心和写作,甚至不需要面对读者。读者并不比你更有道理。

几年前我就写过专文《阅读的有理与无理》专门讨论过读者与阅读问题。尤其对读者的赞美,包括普通的纯阅读者、写作者和评论家的贬抑和赞扬要警惕。这是一个赞美词泛滥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更甚者,诗坛在内部形成了密密麻麻的小圈子,大小诗人把很多能量不是注入诗歌,而是释放于诗歌外部,你一帮我一榜,互相吹捧着那些很烂的平庸的诗歌。非我帮便是异族,非我榜便不是诗人。像一个个地头蛇,和诗坛包工头。自圈地盘,形成狭隘,在内部凌迟诗歌。如此,伟大的诗歌如何群翔群飞?

是的。我们欣慰的是,总有一部分写作者偏于一隅,甘于自我存在,以最接近纯粹的关系,面对着灵魂与诗歌。有人可能会说我是在扒文坛,其实是所谓文坛诗坛早已自脱到底裤了。我只是告诉人们,这里有个脱了的底裤而已。我觉得应该废除所谓诗坛,只留下诗歌和写作者。然后,诗歌生态自然会形成。应该把每个诗人送入炼狱,从这个炼狱,送入另一个炼狱。即从魔鬼的炼狱,送入天使的炼狱。

诗家争鸣193期 | 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

创作札记

陈 原

我有时侯会觉得,文学在今天只不过是一个走远了的背影。在物质的反光,金钱的余辉中,它的光泽却在不断地暗淡。在今天有谁还重视生命的质量,人们更看重的是活着的能量,比如获取金钱的能力、获取权力的能力、获取名声的能力。所以我有时也会怀疑自己坚守文学的价值和意义。但有时我又会反问,这个时代真的不需要艺术了吗?我们获得了物质就一定会幸福?这幸福就完整?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一个时期以来我一直在这种矛矛盾盾的心理中游移不定。我想起了大地,谁的孤独能超过大地?它一直沉默无语,几千年,几万年,亿万年,可正是它的沉默滋养了人类,它永远在无私地奉献粮食给人类,哪怕人类早已把它遗忘。在这样一个时代,艺术的创造者注定了要和土地有着相同的命运,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创造者所应具备的品格:无私地坚守住千万年一直坚守的东西,坚守住自身。在这个世界上毕竟有些声音是永远不该消失的,也许世界在有些时候会变成聋*子和盲人,但岁月终将是一个超拔的智者,哪怕最孤独的声音也会有人在倾听。

在众多的散文作者中,特别是当下这批年轻的写作者当中,我相信自己是认真、真诚、执著的一位。由于我身居这山区的一隅,也许我不太能赶得上潮头和时尚,但我认为自己不愿意也没有必要去赶。我想写真正的散文,扎实的散文,真诚的散文,甚至是寂寞的散文。尽量地不在散文中打喷嚏、吐唾沫、吹泡泡糖。散文现在实际上充满希望充满活力,又充满危机。如果每一个为散文者不珍惜这一切,把散文写得太像散文或者太不像散文,最终肯定会断送散文。我太爱散文这一文体,所以我充满担心和忧虑;但我也同样充满期望和信心。我作为写作者中的一个个体,也许在散文文体的建设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努力。目前,散文创作获得了较大的发展,但目前散文的繁荣超过了它实际上应该达到的繁荣。应该说,目前散文的繁荣包含了一些快餐式随笔和读物所带来的热闹。我们不拒绝和排斥这种热闹,但这种热闹和散文的繁荣是两回事,我们需要这种一般阅读的热闹的同时,更需要散文自身的独立的真正的繁荣。现在在探讨散文创作的文字中高屋建瓴海阔天空云山雾罩指点江山的多,借探讨散文卖弄学问学养堆彻词汇典故的多,更有少数文字不是促进散文的建设,而是破坏散文的建设。缺少一种踏踏实实的精神,缺少务实的具体的一砖一瓦的实际行动,从而也便缺少真诚的创作实践。我身居山中,面对着默默群山常常思考一些这样的问题,也许它没有价值没有意义,但我愿意这样一直思考下去。

大地是人类永恒的话题。关于大地它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意象,它可以说涵盖一切,包容一切,承载一切。它是人类的稿纸,更是人类的雕刻,没有什么不最终回落在大地上。人类的脚步声始终是大地上最美的声音。大地上的意千姿百态丰富多彩,但大地不仅仅是这些,大地上还有一些比风更无形的东西,比如宗教、精神、文化、风俗等。而且大地上还有一些有形但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根脉。这一切往往比大地上呈现出来的景象更重要,更能决定一切。没有这一切大地会枯燥、单调和缺乏意义。当我们阅读大地时,如果不是去塑造他整和的形象,去感悟到这所有的一切,实际上我们就没有真正读懂大地。大地不仅在空间上辽阔,更在深度上丰厚。大地不仅仅应该在我们的目光中展示它的景象,更应该展示它的完整的意义和丰富的内涵。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读懂大地,我们也才能真正和大地达到和谐。也只有这样我们从大地上撷取的文字才能凝重、厚实、茁壮,带有大地的情怀和品格。所以我在那些描述大地的文字中,不仅仅力图写出大地的正面和显象,更力图写出它的背面,写出那些蕴藏在大地深处的意象。我坚信艺术和精神以及在对大地的感悟中心灵深处所获取的和大地相通的品格会给予我的这种努力以帮助。

我常常不仅在春天到来,大地回黄转绿时,在生命深处激动;我更常常在深秋,大地由绿转黄时,在生命深处激动。而此时的激动不是一种浅层的感触,不是一种肌体上的兴奋和愉悦,更是一种痛彻骨血的沉静和思考。只有在这时候我们才能够真正看到大地的金身。此时的大地也许有些空旷,但那不是大地激情的减退,亦不是大地贫血的孱弱,而更是大地的一次蜕化,一次重新积贮生命的开始。在这时,大地是勇敢的,充满力量的。为此我常常站在空旷裸露的大地上,听天空的声音,听大地上的声音,听岁月的声音,感受大地深处的沉默和律动,并在遥远的凝望里和大地融为一体。我永远坚信大地有骨骼、有筋脉,我更坚信大地有心脏有体温,是大地的这种体温在真正温暖着人类的身躯。在深秋到来时,是大地脱下它的衣裳披在我们人类的身上,我们才感到了温暖,并在随后的岁月中去抵御秋凉和冬寒。人类永远是自私的,只有大地才真正无私。因此我呼唤我们人类去回报大地,感恩大地,哪怕只用我们的目光。

诗家争鸣193期 | 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

延伸阅读:

对大地的情感是人类最古老的智慧

陈 原

对大地的情感是人类最古老的智慧。

大地用它最简单的平面支撑了我们,人类古老的梦想在它的广阔里滚动。出生,在这片土地上;死亡,亦是在这片土地上。流浪,我们在这片土地上;迁徙,我们仍然在这片土地上,生命的轮回和季节的轮回都在这片土地上。血脉的延续亦是在这片土地上。这是铺展着我们的神灵的舞台,天空和万物做了人类宏大的幕布。

大地以它看似单调的千年轮回滋养着一代代的人类,一岁一枯的更迭里是我们享受的恩典。但大地并不仅以生长着的万物馈赠我们,我们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有关。大地,承受一切,容纳一切,宽恕一切。但人类在遗忘。是的,在遗忘,一直在遗忘。在遗忘里,大地似乎与人类变得越来越无关,我们与大地在精神的莽原上越来越远。而那是一种疼痛的远。但我们永远无法割断这条根脉,这条人类永恒的脐带。

大地,不是一个位置,而是一个生命永恒的背景,它与灵魂结合的时候不是平面,不是我们可以看到的一切,而是无限的有形无形之物和无限的全部,它几乎是一切灵魂的形态和生命的状态。它不仅仅是给我们呈现空间,给予我们生命的存放处,它也不仅仅是奉献食物予我们,而是喂养我们的肌体,滋润我们的骨血,丰富饱满我们的灵魂,飞扬我们的精神。它是我们的流浪和回归,飞升和降落。它是我们情感、品格和智慧的总和。

在大地中央,那株独立的树,就是被确定的我自己。

大地的平静是容纳。我的平静是感恩。天地空旷渺远,这一切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诗家争鸣193期 | 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

思想的尘土(节选)

陈 原

1

在这个世界上,我总是听到电锯的声音搅拌机的声音升降机的声音轰鸣着。在这样的声音里我感觉世界的每个部位在随时变动换位。整个世界好像在一遍遍地格式化,一遍遍地重装.你能感觉到这个世界有很多零件在随意存放,没有定位,没有确定性,没有一个固定的版本。在这样的世界上,精神也被拆析的零零碎碎。何来精神的安定?

又闻一片电锯声,好像这个世界正在被腰斩。

2

我常常想,在这个世界遥远的地方,此时正在发生着什么?这样想着让我感到我的呼吸深远,感觉到我在这个世界上也是遥远的。每个人都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活着,每个人又都活在别人的遥远里。这就是世界,——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的我们,这就是我们存在着的世界。这样想着,我们就找到了一种我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对于人类几乎是最重要的。

3

我那么喜欢路人,在美学意义上甚至远超过亲人。我读他们,隔着必要的距离,并让这种阅读充满想象力和生命力。没有定格,遥远的走近,遥远的走远。我在他们的动感里,给自己定格。我似乎感到每个人行走的样子,都像是入场或退场。都有自己角色的认定。在这样的路人身上,我绝不只是在他们的面庞上才能读到他们的表情,而是在他们所有的地方,比如背上、腿上、脚上。面对芸芸众生,在我的内宇宙里,对他们充满无限的想象和可能。

4

有一株树,我已经和它对视很久了,它躲在一个墙角,一边是房子,一边是高墙,在这样的空间里,它被逼仄的有些倾斜。我始终叫不出它的名字,在很久的时间里我只在这个世界上见过一株这样的树。我已经觉得我和它心脉融合了。是挚交。当我在某一天,在某一座城市里遇到它的同类的时候,我完全像遇到了故交。惊讶而激动。就像那株树跟我来到这里,遇到了自己的同类。——虽然我仍然叫不出它的名字。

5

早上醒来,我感到整个世界在翻身,声音在聚集,颜色在清晰,大地在明亮,并用这明亮照耀这个世界的混乱。昨晚散步时遇到的那个穿越马路的蟋蟀此时不知道在哪里?夜晚里的罪恶和阴谋策划者现在应该都已经上路了吧!夜行者在失去他们的光华和神秘。白天让我们看清了人类互相的脸和表情,我们在人类的秩序里归位。——我们是从夜晚里被驱逐出来的族类。

6

秋蝉的叫声是凝重的,对于秋蝉来说,它们一个夏天的时光就像一个人大半生获得的重量。听着秋蝉的叫声,感觉到生命老去的力量。我们只需听到声音,无需看到它趴在树杈上的样子,就知道它的苍老,知道它苍老的必然和无奈。这时候,我会替这个世界感叹和疼痛。此时,我希望我就是那株树,让秋蝉趴在我的身上,用我的体温给它力量。

7

我想起那古代的烽火是否在我们的大地上曾经燃烧过?如果真的燃烧过,我们今天的世界怎么会这样黯淡!那是多么健康的火焰,多么庄严的天空。我在这里遥望,以对今天这个世界的背叛的姿态。我愿我的心脏和精神成为它的燃柴,和它一起燃烧,把天空照耀的更明亮,把所有远去的驿道照耀成我们灵魂的壁画,把一个个远去的烽火台推举的更高远。啊!我看到了曾经飞扬的高傲的瘦马。

8

在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心痛的是女性的青春与美色,那是一种站不稳守不住的东西,当它处在形成的过程中,还不等结束就开始了败落的过程。所以我对倚仗着美色而傲慢的女性充满了可怜之意。——很多清晨的美丽是等不来黄昏的。而我突然发现这多像我们面对历史的感觉。以及我们正在经历着的现实。

9

当世界纷乱不止、挣扎不休的时候,当这个世界丧失了灵魂,再也不能聚集成一个整体的时候,我曾经虔诚地认为,上帝、造物主、神灵是能从精神上综合这个世界的一种至上存在,哪怕是一种虚拟的存在,他们能用高度对低度的绝对距离来统领一切。但我现在对此越来越怀疑。因为我意识到了时间的可疑。——上帝、造物主、神灵和我们一样在这可疑的时间的经纬里。时间的意志,似乎在这一切之上。

10

那是一个上午,阳光从窗帘上透进来,我写完《某一城市》完成一次上午和夜晚对话。那时的我,男人形态已成,身体健壮精血旺盛,身体里奔腾着无止尽的白色的火焰。那时候我刚从疲惫的床上爬起来,衣冠不整地就奔到写字台前抓起了笔。写完之后,很满意,为了祝贺,我不是走出去,而是重新返回激越而疲惫的床上。那是我最能够可以考据的青春。

11

我想起了那眼幽泉,躲在山里一个山谷最幽密的地方,我是在农人的指点下找到那眼泉的,它出生的地方一点也不高贵,要走过一段碎石断枝,连一截最瘦的小路也没有。刚刚走近它的时候,它几乎是不干净的,淤积的一泓水上落着枯叶和草种子。但我把那泓清水刮出后,就看到了它的真身,它来自一个小小的幽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了大山的母性。那泉是孱弱的,丝丝缕缕,没有一点喷薄的气势,连涌动也算不上,就是一点点的朝着外面阴湿,然后在汇集后滴落。但我知道那看似微弱的力量来自大山深处,那看似的微弱里带着大山的力量,带着大山深处的底蕴和不屈服。我也因此感到了地母的倔强与坚韧:她就是这样的沉默,她就是这样的表达自己。

12

一天下午,我朝西走,一抬头看到了极其瑰丽的云,我在心里打了个踉跄,那样的美让人想到阴谋的外壳。我惊叹,远望,但一点不信任它的美丽。那不是好的天象,我知道那里面一定有一个隐身的魔鬼。魔鬼的外衣都是那么炫目诡秘耀眼。我觉得天空狰狞恐怖。我在天光下呆立了很久,我仿佛在听上天的宣判。

13

我被禁锢着,——我一直觉得我已经冲破了禁锢,但在最极限最遥远最虚无的地方,我仍然被禁锢着。我的悲剧在于我被禁锢,却不知道我是谁的囚徒。——我饥饿,我被食物禁锢着;我饥渴,我被水禁锢着;我要呼吸,我被空气禁锢着;我不能飞翔,我被路禁锢着;我会遥望,我被视野禁锢着;我要倾听,我被声音禁锢着;我要思索,我被思想禁锢着;我抑制不住欲望,我被身体禁锢着。一切的存在都是我的禁锢,一切的无限都是我的禁锢,一切的虚无都是我的牢笼。

14

时间是真正唯一的不需要你携带,却时时拥有的。它和你的生命有着最绝对的关系。你在哪里,它就在哪里。你可以逃离一切,却逃离不了时间。时间是一切事物的属性,时间却看似没有属性。它是生命的一种需要,更是生命的一种规定和禁锢。你的真实,就是时间的真实;时间的虚幻,正是你生命自身的虚幻。

15

我的皱纹在皮肤下面的血液里。我的生命从生命内部开始了枯萎,并一点点报废。我总是吞吐这个世界上最难消化的东西,所以心里垃圾特别多。我甚至认为这是我苍老的最大原因。任何东西都有副产品,边角余料,包括精神上的。但我不会倾倒出来,我渴望接受事物的对立面。这些废料在我心里面已经成为渣滓、灰烬了,板结了。我想我会自我回收,然后再利用。世界上没有废品的,因为世界就是个废品。

16

我一直喜欢用质疑和拷问表示我对一个人一个事物的尊重。我一直用最客气的、接近赞美的话表示我的轻视。但我现在越来越不使用肤浅的令人羞耻的赞美了,因为接受者看不出我赞美中的轻视,而是无耻地顺势享受赞美去了。

17

今晚我一出门就感到世界被赋予了另一种光。一直有雨,灯光都乱了,在夜色和雨色里,世界散发着油亮的光泽。那种美感无法言喻。我一直不打伞,在雨中踽踽独行,身上的潮湿让我和这样的世界融合的更深。在这样的境遇里感受着人在岁月里深行走远的感觉,虽然有些苍凉,竟然感觉到了力量。

18

站在雨中的一株树下,我在想,它是构成我的世界的一部分,而我也是构成它世界的一部分。世界的存在需要每一个具体存在着的事物来确定。否则没有这个世界。

19

雨一直在咆哮肆虐。我一直觉得这些来自高处的水,也许是来自冥界,来自神居住的地方。它浇灌这个世界,也淹没这个世界,也荡涤这个世界。圣灵的苦难的灾难的水啊,你肆虐吧,冲刷洗涤一下这个污浊的世界。即便暴风雨过去,也能够在每个人的心野里积贮并留下你神性的海子。

诗家争鸣193期 | 没有诗坛,你是否还能与你的诗歌骄傲地存在?

20

在冬天,享受寒冷吧!这是生命的另一种温度。在这样的温度里石头坚硬、野草枯黄、原野袒露;在这样的温度里,泥土板结、湖水冰蓝、百虫冬藏;在这样的温度里,鸟巢抱紧温暖,阳光如金箔镀在万物上。寒冷是生命的另一种颜色,是生命的另一种营养。在这样的温度里,物质在内部守恒,腐烂终止。寒冷的世界比温暖时更美丽安详。并值得我们信任。

21

我一直很怀念越来越少见的绿皮火车,坐那样的慢车出行我极其踏实。我不怕慢,不怕它简朴或者说简陋。这样的火车,不仅它显得很厚道很勤恳的样子,连坐在上面的我也显得很厚道很勤恳。它不慌张不着急不浮躁,很多小站它都停,而且停留的时间也久一些,亲和极了。它每次停车我都会下去粘一下地气,抽支烟,虽然匆匆,也证明我来过。速度像一种人类的心理疾病,我喜欢慢的感觉,我已经被速度弄伤了。

22

那年,我疯狂地要学古筝,我觉得心中有一种声音必须从那种木质的器具里发出来。我买了一架很好的古筝,但只学了两次,我便觉得我在那上面发不出声音,我也因此感到,我在另一种意义上是一个哑巴聋人。那架古筝便一直躺在那里,像一架嶙峋的瘦骨。有时候我望着它会心疼,会心生怜意,就像望着我自己……

23

故乡在我的生命里走远,走得很远,直到到达我在远方的心岸。

24

我喜欢黄昏。并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喜欢黄昏,就证明我的心老了。我从很小的童年就喜欢黄昏远超过清晨。——当然也许我一生下来就老了。但我现在越来越讨厌和拒绝生命中一遍遍、永无休止地到来的东西,这里面也包括黄昏。它每天都会贴附在我的窗玻璃上,像是检查或者审视我。我赶不走它,它在规定我。它会每天都把我埋葬在一个地方,并且只管埋葬,从不管释放。

25

我身体里影子很多很重,所以阳光在我身上特别明亮。

26

什么时候我能进化成一个傻子?

27

一个人静静地倾听,是能够听到很远的声音的。不是声音近了,而是你的心远了。

28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背对着这个世界。我想获得独立的立世姿态。背对者注定要放弃很多的现实利益。从更宽的视角俯视生命,生命的意义永远在远处,它与现实远,与精神近,这不是乌托邦,这是生命的本义。我愿意在精神里远行,并忍受孤寂和痛苦。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不能绕过孤寂和痛苦的。

29

里尔克的《杜伊诺哀歌》是我最近一直阅读的书,这个忧郁的男人内心里盛着如此丰富灿烂的人性的庄严。我不是一个有阅读记忆的人。我只在他的文字里神合。他从不激昂,但音质卓越,精神饱满。他的文字和诗句改变着我们肉体的颜色。他在精神里先行并等待,或者驻足。到达是必然的,神的欢聚也是必然的。

我是另一座山上的神,我带着自己的忧郁和低沉。我的庄严感赋予山顶的弧线,赋予树梢,赋予静翔的空中的黑影,赋予天涯。我不要庙宇,不要殿堂,我只需要蓬草,需要野地,需要自然呈现的乱石。我的沉默不惊扰风,但让巨树动容,让石头风化。我和夜莺一起发出声音。与其和鸣,也各自独奏。我最大的声音是沉默。

但我不想和人类的任何声音和鸣。我逃离它们,但我远望,但我倾听,并给予广阔的心野去承载它们。我不惧怕独自的微弱,我的微弱像自我陶醉,像我声音与精神的自我回流。我一直是我自己的神,但其实我不满足于做神,因为我可以矮于它们,也可以高于它们。我把自己做完美,神就会嫉妒,就会仰视。造物主是高于我的,他虚拟了我的存在,但他远比我制造的恶多。

30

路延伸的时候,是世界对我的退让吗?还是我的茫然无助的一直延伸??此时风景在窗外逆行并消失,时间在倒挂。而我走形。

31

精神的坚守者就是重新组合那个一直破碎着的世界。还要去寻找那个消失的世界。就是要昭示给这个残破的世界,完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种西西弗斯式的努力,也许是一种徒劳,也许多少会推动这个世界向着那个精神世界去靠拢。精神坚守者没有现实的世界蓝本。或者说,狭窄的现实,是广阔的精神莽原的一个组成部分。是一个必须过渡的地带。

32

我们今天的表情是先人们表情的遗址。但腐烂气息越来越浓郁。

33

归乡的路,永远是我给自己的人生留的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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