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谈及李白,很少有人能够有抵抗力。他宛若天空上的流星一般,耀眼、遥不可及。杜甫说他:“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杨升庵更是直白:“李太白为古今诗圣”。
而他之所以会有如此高的评价,莫不是以其洒脱、浪漫之故。一方面,他是与我们一般无二的凡夫俗子,会有人间百味,所以才让我们对他的诗勉强有了几分共通感;但另一方面,他却又更有我们难以触及的天上仙才能有的那份雄奇飘逸,那份浪漫奔放,那份俊逸清新。是以,也才有了贺知章口中的“谪仙人”之称;也才有了我们对他、对他的诗的顶礼膜拜。
失意时,他写“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得召时,他又写“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对后生他写“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他名篇佳作无算,不过这一点却倒也“害苦”了一众后人。毕竟背诵太难,可待年长后再品尝他的大作,却又总能在心里生下几分敬意。《将进酒》作为他的代表作,也是人尽皆知的一篇佳作,尤其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句,读来可谓是狂傲至极。
但鲜有人知的是,今天我们吟唱的这首《将进酒》其实是一篇“伪作”。1900年,敦煌莫高窟的道士王圆篆意外发现了藏经洞,而在洞中便有标为“唐人选唐诗”的手抄版的《将进酒》问世。令人诧异的是手抄版的《将进酒》不仅诗句与现今版本多有不同,就连标题都不一致,其标题原作为《惜罇空》。
敦煌莫高窟中的《将进酒》
敦煌莫高窟,始建于前秦苻坚时期,后延传数百年而荒废,至元代后鲜有人知。但在近代史开端,中国国门被打开后,尤其是1900年王圆篆发现藏经洞后,无数西方考古学家纷至沓来,这也导致众多文物的原本为外国人所窃,这自然也包括了敦煌发现的《将进酒》的手抄版,在敦煌发现的三个手抄版中便有两个被法国、英国“收藏”。
至于第三个版本,则为金石学家罗振玉从影印中抄写出来所得,诗为《惜罇空》,提拔为唐人选唐诗。有必要说明的是,这三版本中的我们后人所见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句为“天生吾桐(徒)有俊才”(英法版本中作“桐”,罗振玉版为“徒”)。对于它们之间的用词差异,也有可能是身为金石学家的罗振玉“考究”后修正造成。
而今人所熟知的有“天生我材必有用”句的《将进酒》版则“首见于”宋人殷璠《河岳英灵集》。若单从时间顺序上来看,自然是唐人版更早;另外有趣的一点是诗中“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句中“将进酒,杯莫停”也并见于这以上四个版本。
总之,我们今人所见的《将进酒》显然是在历史传承中“几经雕琢”的版本了。而且可以坦诚的一点是,历史自其发生的那一刻,可以被证伪,但却已经很难被证实了,因为它的传播依赖于人,人自然有主观意识。
那么这首更接近原版的《惜罇空》与现在的《将进酒》又有何异同呢?
《惜罇空》与《将进酒》的异同
从《惜罇空》与《将进酒》的对比中可见,除了上文提及的《惜罇空》中无“将进酒,杯莫停”句外,
二者中还有“床头明镜”与“高堂明镜”,“朝如青云”与“朝如青丝”,“天生吾徒有俊才”与“天生我材必有用”,“请君为我倾”与请君为我侧耳听”,“古来圣贤皆死尽”与“古来圣贤皆寂寞”等不同。
单从意思上来看,如果说《将进酒》版本已经足够让我们见识到了李白的狂傲不羁的话,那么《惜罇空》版本中的李白就是狂傲到无边无际了。
在《惜罇空》中,李白“君不见”诘问,不再是父母的对镜慨叹 ,而是自己;李白的才能不再是“我的才能能够再得来”而是“我就是天生有俊才”;李白的“请大家为我倾耳细听”变成了“请大家为我倾尽心思”;李白的“古来圣贤都很寂寞”成了“古往今来的圣贤都已经死尽”。
这等“狂悖言论”在宋朝理学大行其道的背景之下下,想来被改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吧?似乎也更让人笃定《惜罇空》才更接近李白的原作吧。
关于李白的这首《将进酒》(即《惜罇空》),其创作时间以及创作背景历史上的记载倒也算得上详尽。根据萧士赟《分类补注李太白诗》记载, 诗作大约创作于天宝十一年(752年),适时李白与岑勋在友人元丹丘家中做客。
这三人中,元丹丘、李白皆是失意之人,岑勋则并无详细生平介绍,而李白此前更是有被“赐金放归”之典。作为一代大才,李白当然自觉是“怀才不遇”的(可事实上,我们能从其生平事迹中看出,纵有大才这位敢喊出“我辈岂是蓬蒿人”,敢让高力士脱靴的人物,却是并不适合这等级森严的官场朝堂的)。可偏偏这狂放不羁的脾性是改不了的,借着酒兴写下一首狂放、豪迈,睥睨天下的诗,自然也就是说得通的,否则也不会有“谪仙人”之谓了。
小结
单从时间先后,性格展现而言,无疑敦煌版的《惜罇空》是更贴近我们印象中的李白的。试想一位能够在诗歌、书法、剑术上都堪称顶级的才子,一位一生要追求“谈笑安黎元”、“终与安社稷”的才子,当现实照进理想,你的心中又怎么会没有满腔的悲愤,满腔的的不屑?
这是我的怀才不遇,却更是你的不幸。
至于《惜罇空》与《将进酒》孰优孰劣,也大抵只能是在你我心间才有决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