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迪丽热巴

目 录

一生多么爱这土地｜王德席

故园丨韩少君

读雪丨黑马

长高的草丨宋心海

一切都是新的｜纳兰

空掉它丨也牛

消失的神迹｜小荒

月亮茧｜石莹

信或落雪丨荫丽娟

一生多么爱这土地

王德席

心皱起，一阙河山

青山自胸中块垒跌撞而出

那揪心的一痛

带出一轮灼热的太阳

用泥土的血块抱住一粒种子

根植大地，把根扎得更深更远一些

让两座远山离得更近一些，人更亲一些

一生多么爱这土地

即使死了也会这样爱下去

或在青草的地方把我的一截骨头

砸进大地，替代一个木橛

——拴一头牛吧

故 园

韩少君

我必须小心翼翼地

落下一只脚

以免弄脏了这块画布

和那些水印的、刺绣的花朵

我告诫自己要格外小心

脚畔还有禾苗和庄稼

刚刚藏匿的蝴蝶、鸟或蛙儿

我愿意对那里悬挂的旗帜、画像

对挂满灰尘的旧物或一尘不染的神龛

都表示应有的谦恭

即使在黑夜里醒来

我也会睁着眼睛静静等待天明

不打扰安静的猫狗和劳累的牛羊

无论这大地已经寒冷或正在温热

我都轻轻地翻身

再轻一些更轻一些

以免惊动丘陵里沉睡的母亲

读 雪

黑马

深夜读雪

读到史书的转折点

一根竹子突然发出了断裂的脆响

整整一个时代

都沉睡在一场大雪的预言之中

有一枚落在纸上的雪

在孤独中生还

它目送更多的雪，飘向白皑皑的群山

——完成虚无而浩荡的一生

长高的草

宋心海

我爷爷的坟头越来越矮

再矮就陷进了土里

那些草会不会越长越高

顶着风……

那些草，再长高

会不会就缠住了炊烟

一切都是新的

纳 兰

筵席是新的

来欢庆的人是新的

缸里盛满了水，酒也是新的。

迷途的羊站在羊群里

青草也是新的。

小鸟从一棵树飞向了另一棵树

没被拣选的树木，

彷佛度过了自己的逾越节

蚂蚁步入树荫

它们制造的黑暗是新的

一切都那么完美，好像秩序从未被打乱

光是新的，

仿佛神刚刚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空掉它

也 牛

地锄过了

好新鲜的泥土：现在可以栽白菜、莴笋，种豇豆

可以扎一段篱笆了

在五祖寺农禅园的地角，不知什么时候安放下这眼石碓

昨夜下过一阵雨

碓窝已经灌满了

今晨再下，便一滴滴往外溢

一个盲人坐在隐痛中低哭

消失的神迹

小 荒

我曾见证神迹：

他们用犁，掀动大地柔软之心，

赐予坚硬之物，金灿灿，照耀我贫瘠的童年。

如今我大腹便便，红光满面，

像从前课本里的神。

而犁缩在墙角，

满脸蒙尘，像一个无人赡养的老人。

月亮茧

石 莹

不能确定什么会在梦中死去

纸上的大雪。花朵，或者爱情

三单元坠楼的四岁女孩睡着了

嘴角挂着笑容——

而夏日的月亮还在吐丝。缠绕房子

树木，以及犬吠。我们在

通往重生的路上栽种筱麦

她是其中一棵。现在她穿花裙子

坐在我们中间

我们丢出手绢，却找不到她的影子

月亮继续造茧。三十年前的煤矿藏进了

更白的月光

信或落雪

荫丽娟

信是空的

我未着一字。

我把字都写在你走时

那场雪的坠落中了。

信是空的

但我要写下一个长长的地址。你在哪

并不重要，雪落到哪里

你就在哪里。

多年后，你收到这样一封信

你要慢慢打开它

你要当心

一场更大的雪，从空无一字的纸上

簌簌，簌簌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