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住着爱
文｜白小燕
好久没哭过了，不是说生活诸事顺意，总能保持笑口常开。而是一复一日的寻常，把喜怒哀乐修复得像一杯开水，平淡无奇。
每天早出晚归，来回路上的风景，就是看路两旁树叶发芽，逐渐长得稠密，被秋风吹黄慢慢落尽，周而复始。再就是行人车辆来去匆匆。
东沟桥是每天必经之地，也是小城繁华的一角，春夏秋是花市，各种花开得艳灿，就连花盆，也像一件件艺术品，形态各异。春天我总会买杜鹃，花瓣像涂了最好的胭脂，秋天则买几盆菊花，秋阳照耀下一室金色。买回时它们正处在生命的壮年，娇艳无比，过了花期，连花带叶就枯萎了，来年也不再发芽。空置的花盆都栽了绿萝，说是为净化空气，其实是绿萝好养，每天都长新叶，还一年四季常绿。
到了十一月下旬，早晨气温都在零下十几度，地上是结了冰落了霜的，就连升起的太阳，也带着寒气，花儿经不起冻，都跟着主人回家了。这块热闹地，就变成了年关前的临时活禽市场。
鸡们到冬天都长大长肥了，农家粮食喂养的鸡最受欢迎，养鸡的人想卖个不错的价钱，小城的人想买来吃得放心。所以一大早，就有车拉来许多只鸡，装在镂空的笼子里，煤气灶烧好半桶开水，等买家选好鸡，卖鸡的人熟练地杀鸡拔毛掏肠倒肚，分分钟就能让你把一只鸡带回家变成盘中餐。
很多人围着鸡笼挑拣，鸡一脸惊恐地看着伸向它们的手，就是无处躲藏。鸡的颜色多数是橘色的，公鸡居多，太阳晒过来，个个毛色泛亮，鸡冠通红，眼看着被抓出去的同伴瞬间没了性命，它们是想逃离，可就算今天有幸没被抓去，回去像往常一样有吃有喝的，明天还是被拉来，后天继续拉来，直到挑拣的一只不剩。虽然在生物链上，它们长大长肥就是挨宰的命运，可总让人于心不忍。
想起小时候，曾和伙伴们围追堵截抓住一只毛色靓丽的公鸡，是为拔几只好看的鸡毛做鸡毛毽子。到现在都记得清楚，抱在怀里的鸡身子温热，周身不停地颤抖。我是不敢拔鸡毛的，胆子大的同伴拔几根，再去野外捡几只野鸡毛，一只毽子所需的毛就够了。
此刻笼子里的鸡们眼神恐惧，身子颤抖，它们眼前的地上有殷红的血点子，空气里有飞舞的鸡毛和淡淡的血腥味。每次看着笼子里这些待宰的小家禽，我的心就像被拳头捣了一下，不由得加快脚下的步子。
今年创建全国文明城市，这些不合理摊点得到整治。每天路过东沟桥，让我心中发怵的活禽市场，已变成井然有序的停车场。我在心里欣慰，那些待灾的鸡们，也都被赦免了，此刻一定在阳坡的草滩里刨食，在树荫间嬉戏呢。
近日读石舒清的散文《剪掉的嘴》，原文大意是：一只母鸡孵小鸡，每天都会少一只孵小鸡的蛋，到鸡蛋剩下三只的时候，主人以为这只母鸡偷吃了鸡蛋，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拿剪刀将母鸡的嘴剪去了一些，血从它的嘴角一滴一滴掉下来，它一边痛苦的叫着，一边还爬在那三只剩下来的蛋上继续孵小鸡。
终于发现，是一条蛇每天来偷吃一只鸡蛋。真相大白了，余下的三只鸡蛋，都孵出了小鸡，而那只鸡妈妈，从此就变成了秃嘴。
姑且不追究这个故事的真假，读到这里，我眼泪忍不住地出来了，一只不会说话的鸡妈妈，十多天在面临着比它厉害的蛇的侵犯和自己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处境里，用坚强的母爱，不离不弃地守护着正在孕育的孩子，即使自己被冤枉受刑，也要用它的体温温暖着孩子来到人间。鸡妈妈的爱，和人间的母爱相差无几。
我认识一个女子，二十五六岁年龄，瘦瘦弱弱的，走路快了也会喘气，怀孕后老公一直牵着她的手，感觉她一个人出来逛街家人都会操心。
她生小孩时做刨宫产，打了麻药，可她对麻药有耐受性，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时已检测出宝宝的胎心越来越弱，再增加麻药的剂量，会影响孩子健康，一时间众人束手无策。
没想到这女子说，把我的手和腿绑起来，快点抱出我的孩子，我娘俩每天都隔着肚皮说话，这马上要见面了，我特别高兴。看大家面面相视，她急得在产床上要坐起来，说你们快救我的孩子，不要担心我。
只能这样了。操刀的大夫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她的助手们，很快大家齐动手，给女子嘴里咬了一条毛巾，按稳她的身子，十多分钟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等小孩哭出第一声的时候，麻醉师颤抖着双手给她补了一针，她才睡了过去。
从女子嘴里拿出的毛巾，滴着鲜红的血，整个过程她没哭没喊一声。十多个医护人员都流泪了。为了孩子，一个柔弱的母亲能忍受下十八层地狱之苦。
再次见她，已经抱着五个月的孩子逛街了，母子都白白胖胖的。她只字未提分娩所受之痛，只说孩子的奶水少，她就一个劲地多吃增加营养，一下子胖得原来的衣服都穿不上了。她边说边看着孩子，眼神像玉一样荧荧泛光。
季羡林先生十七岁失去母亲，他在文章中写道，在七八十年的漫长时期中，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只要提到失去母爱，失去母亲，我必然立即泪水盈眶。可见母亲对孩子的爱，孩子对母亲爱，无论经过多少时光，都是有增无减生生不息，美好的让人敬畏。
过日子总有诸多无奈，心情也会有低迷时候，可那些住在心间的爱，像冬日的暖阳，即使隔着玻璃，也能晒着你，暖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