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打死时,眼前骤然出现一道光亮。站在黑暗尽头的男人一身戎装,身姿挺拔,黑色马靴敲击地面发出嗒嗒声。
一步,两步,三步,他越来越近……
“砰!”枪声在牢房内回响,抽打着她的人在枪声后倒地不起。
霍振忠抱着她,喃喃道:“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剿了这些土匪,对不起。”
她以为自己在做梦,身处脏污的手摸上他的脸,笑着说:“我终于梦见你了呢……”因为是做梦,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抚摸他,可以不介意自己满身污血而被他拥抱。
霍振忠私心不去纠正她,如果只有做梦时她才会对他笑,那么就让她以为是在做梦吧。
他抱着她低语,忽略了黑暗中折射出的怨毒目光。
黑色汽车在山林中行驶,宁湛冬的思绪也渐渐清晰。
“原来不是在做梦。”她低低叹息,为什么每次相遇,他看见的她都是狼狈而难堪的。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逼仄的空间让两人身体的距离也更靠近。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那次被抓是因为土匪和滇系做了交易,只要活捉到我就有十万银元。可是,因为你……”他顿了顿,观察她的脸色后才继续道,“我跑了出来,第二天我就亲自率领军队捣了他们的老巢。但还有余孽在逃,我想着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没什么能耐,就没有剿杀他们。”谁知道因他的疏忽险些害她送了命。
回到霍府,他亲自为她上药。冰凉的膏体涂抹在皮肤上带来刺痛,她忍不住低呼。他急得俯身在她耳边道:“疼吗?我会轻一点儿,不上药伤口好不了。”
动作越发轻柔了,他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过这样温柔的举措。什么贞洁,什么门当户对,他统统不在乎了。在看见被土匪打得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她,他就疯了。他只知道,应该将她纳入自己的怀抱,保护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宁湛冬把脸埋进被子:“你对我这样好,如果我就此赖上了你,该怎么办?”
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温柔的对待,她从来未曾体会。从前的她不知道被人疼惜是什么样的滋味,所以哪怕从来不曾被人娇宠也无所谓。可是,在拥有他这样的温柔后,要她如何去面对以后的孤清。他们一个天一个地,她如何能让天上的云和她这地底的泥相互交汇,她更怕自己污秽的身子糟蹋了他。
“我不介意你的过去,只要你的将来属于我,之前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你一定对我下了蛊,否则我怎么会这样爱你。”爱到不在乎你的名节,不在乎过往种种不好的回忆。
“湛冬,我爱你。”霍振忠抓着她的肩膀幽幽道。
爱,他说爱,她真的可以得到他的爱吗?
霍府中最为下人津津乐道的人物是一月前成了都统夫人的宁湛冬。谁都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能在短短几天内让都统爱上她,并娶她。她的风头早已盖过成为姨太太后却被冷落在别院的凌彩衣。
炉火烈烈的室内温暖干燥,凌彩衣一边倒茶一边埋怨:“湛冬姐你也真是的,既然早跟都统认识也该告诉我呀。对了……”她似想到什么,一脸神秘地凑到宁湛的身边道,“你和都统是在哪里认识的?”
宁湛冬并不擅长说谎,哪怕相识的记忆并不美好,她也不想拿谎言遮盖,只好道:“是在山寨的地牢中。”
“是那帮抓我们做人质的土匪吗?”
宁湛冬点头,想到那段黑暗的过去,胃里止不住一阵翻腾。房门被打开,白色的雪花被风卷入室内一会儿成了雪水。
霍振忠穿着毛领军绿大衣,如一座雕像出现在门口。宁湛冬欣喜地迎上前,他体贴地立即关门,而她熟稔地为他褪下沾满雪花的大衣。他脱下皮手套握住她的手皱眉道:“怎么手还是这么冰,是炉火不够旺吗?”
“没有啦,是我的体质太虚了而已。”她笑着拉他入座,脸上甜蜜地笑容荡漾开来。这样幸福平淡的日子是从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
蓦然,胸口一阵恶心,她转身欲呕,吓得霍振忠忙着唤大夫。
“姐姐莫不是怀孕了吧?”一语道破梦中人,宁湛冬这才想起,这个月她的月事并没有来。
霍振忠沉默了半晌,慢慢消化其中的信息后才回过神,他兴奋地搂着她的腰:“咱们有孩子了?”
老中医把了脉后写下一张方子道:“夫人的确怀了身孕,但是身子很虚,需要好好儿调理。”
霍振忠忙命下人熬药,眉角眼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他一遍遍地摸着她的肚子,喜悦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