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按：昨天是2021年12月1日，是第34个“世界艾滋病日”。今年我国宣传活动主题为“生命至上，终结艾滋，健康平等”。有这样一位艾滋病诗人，他以1000余首诗歌、上百万字的中长篇小说，发表于全国各大文学刊物，成为当今中国文坛和诗坛极具人气和影响力的诗人。因其坎坷、不幸的人生经历，以及他所创作的力作几乎都是一个农民对土地和红苕、苦瓜等农作物的眷恋，被诗坛称为“苦瓜诗人”。

一位艾滋病诗人的“苦瓜”人生

文/宏灯诗话

2010年10月的某天，一位四川籍诗人在博客中自曝他患上艾滋病，并称其亲戚借了他30万元钱。博文受到不少人的关注，连成都诗人翟永明也在其微博上呼吁。此次事件，迅速引发文坛的极大震动。从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著名作家阿来，到普通大众，无数人在以接力赛的形式拯救这位身患艾滋病的诗人。

作家阿来

那这位诗人是“何方神圣”？为何又患上了人人谈之而色变的艾滋病？他叫白连春，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文学》杂志编辑，著名诗人。有作品曾获《诗刊》和《中国作家》优秀作品奖，在文学圈内被称为“苦瓜诗人”。

白连春，1965年生于四川省泸州江阳区（沙湾乡）长江边一个贫困农家。4岁那年，父母找人给他算命，结果被算命先生判定为八字“命带煞星”。于是父母怕给家庭发展带来不利，打算送人，后被爷爷奶奶极力反对并收留。从此，年幼的他失去父爱母爱，爷爷在城里上班，他便只能与奶奶相依为命。上山打猪草、烧锅煮饭、下地干活，这些家务活贯穿于白连春的少年时代。尽管生活过得艰苦，但他从小聪颖好学，顺利念完高中。在高中时，他同其他的作家诗人一样，也表现出不俗的写作天分，作文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朗诵。可他性情颇为孤傲，和老师、同学的关系处理得并不融洽，经常独来独往，享受着自己的那份孤独。

诗人白连春

白连春的爷爷，有着家族中唯一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工作于长江对岸的百货站。1982年，爷爷即将退休。按当时的政策，可由一名直系亲属顶替其编制。而此时的白连春，恰巧高中已毕业；于他而言，这是一个跳出农门的极好机会，而且爷爷奶奶也愿意将这个机会让给这个从小一直陪伴他们生活的孩子。但是，白连春父亲的强烈反对和干预，甚至父子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肢体冲突，这个机会还是拱手让给了白连春的二弟。

1982年秋季征兵，心灰意冷甚至带着一丝怨恨的白连春果决离家，应征到了哈尔滨参军，开始了4年的军营生涯。在北国壮美的风光熏陶下，加上年少时的苦难磨砺，激发起白连春内在文学细胞的剧烈涌动，他提起手中的笔，精力转向文学创作。1985年秋，在《诗林》发表了人生第一首作品《我迷恋的北方》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他的诗歌、小说先后频频亮相于《诗刊》《收获》等大刊杂志。1986年，白连春转业回到了老家泸州，开始了职业化创作之路，他很快便被吸收进了省作协，成为四川省作协会员。

转业之后由于没有正式编制的工作，而靠文字养家是非常艰难的。一来为了搜集素材、体验生活、寻找创作灵感，二来更是为了生计，他便开始了漂漂荡荡的打工生涯。他先后在重庆、天津、贵州、辽宁、河南、陕西、北京等地打工，掏过粪，烧过锅炉，修过车，当过仓库保管、麦客、钢筋工、食堂饺子工等。据他回忆，在河南打工期间，他曾被老板深夜赶出门，身无分文的他只得靠卖血筹集回家路费。

白连春小说集《天有多长地有多久》

1990年，在白连春25岁时，他在《人民文学》发表了一组《一个农民写他自己的庄稼》等九首诗歌，并由此在四川诗坛小有名气并慢慢传播开来。原泸州市文联常务副主席钱代富回忆提及，1992年初，听说有位年轻诗人在《人民文学》发表了诗歌，大为吃惊，因为“从改革开放至今，还没有一个泸州人在这种国家级刊物上发表过文字”。于是，他去农村找白连春，发现白过得实在清贫，一间茅草屋、一盏墨水瓶改装的煤油灯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

1992年，对于白连春而言，是值得庆幸的一年。因为钱代富给江阳区政协写了一封提案，说白连春人才难得，应该引进城里使用。这一年，区政府将他作为特殊人才，破格将他直接选调到江阳区文化馆工作，解决了他的事业编制。从此，他吃上了公家饭，还分得一套住房。

按理来说，他应该安心创作，不用再漂了。但是，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或者说他的性格造就了他不安分的命运。1997年，感情受挫的白连春，去北京参加一个文学活动后，干了件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在没有向文化馆办理任何停薪留职之类的手续甚至没和单位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他就悄悄去了北京，开始了十年的北漂生活。北漂的日子，他投入创作，并收获颇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陈建功的推荐下，白连春进入《北京文学》杂志社，成为一名无编制的诗歌编辑；并于2000年，顺利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尽管文学清贫，长年住着地下室，但白连春乐在其中。就在白连春计划在北京大干一番事业时，噩梦来袭。2008年9月，从未生过病的白连春突发”感冒”，且吃药无效病情越来越重。由于医保关系仍在泸州，他于10月从北京回到老家。经过医院检查诊断，确诊其感染艾滋病。同年12月，“全国首届大型农民工诗歌征文大奖赛”在四川师范大学揭晓。白连春以组诗《究竟是什么让我的心如此热爱》获得该奖唯一的最高奖项（特等奖）。这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但是，白连春却因病入院缺席领奖台。

首届农民工诗歌大赛颁奖现场

在一部自传体小说的第六章《河南省》中，白连春详细地回顾了自己染上艾滋病毒的经历：从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上半期，他为寻找一个被人贩子拐卖到河南去的干妹妹，在河南农村找了整整三年，在河南生活的时间将近八年。一个当地老头教他，生计无着可以卖血维生。他就这样卖了几十次血。“有时候血头不给我们回输血球，有时候回输：用瓶子给我们回输，几个人排队一个一个挨着回输。有几次，卖血人实在太多了，血头用桶：木桶；塑料桶，黑色塑料桶，或红色塑料桶，给我们回输血球。”

2010年7月，白连春写了篇题为《只要被打碎，我就随风飞》的文章发到网上，对自己的不幸童年、卖血染上艾滋病毒的经历，以及目前面临的这场债务困境给以倾诉。被一位版主诗人曾颖发现，并做了重点推荐。当年10月，曾颖和某出版商闲聊到白连春时，这位做了14年出版人决定为白连春出一套文集，尽管知道这是一次亏本的买卖，“这不是我赞助他，是为了发掘他文字里面的价值。”

2011年9月，白连春的三本一套自选集正式出版，一本小说《天有多长地有多久》、一本诗歌《一颗汉字的泪水》、一本散文《向生活敬礼》。一位八十余岁的老人成为他的另一个贵人，为他的作品做了推广。川师大由此在同年11月8日，专门为白连春召开作品研讨会。而这位老人正是他高中时期的语文老师，她也是川师大文学院院长李诚的母亲，她依然还记得那个经常拿作文当范文来朗诵的少年。

白连春诗集《一颗汉字的泪水》

尽管一直在养病，白连春仍在继续做着他兼职编辑的工作。他的新浪博客更新最近的一期是：2019年9月26日，公示着有五位诗人、作家的作品被《北京文学》杂志留用。他是长江边长大的，特意把自己的公众号取名为长江之鹰，而更新的最近一期是2019年10月11日，发布他最新《一个农民》系列的诗歌作品。

2021年都已接近尾声。有诸多关心他的博友们在他的博客里留言：最近怎么没有你的消息？是啊，的确有些日子没有他的音讯了。让我们读读他发在公众号的一首诗《一个农民在地里侍候庄稼》：

一个农民在地里侍候庄稼，每当

我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的眼睛都

噙不住泪水。我爱这个

侍候庄稼的农民，爱这块允许

农民侍候庄稼的土地，更爱这个

保卫农民侍候庄稼的国家

一个农民在地里侍候庄稼

这是我的故乡，我的祖国

甚至整个人间，最永恒最伟大最美丽

最艰苦最令人感动的风景

我刻骨铭心。我一生接着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