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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醒来时,已是傍晚,谢述睁着猩红的双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对不起……”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快回去吧,让陛下知道可怎么办?”她虚弱地道。
她这样子,让谢述想起初遇她时,那是七年前,她穿着单薄的外衣端着一个瓷瓶,在梅花盛开的园子里,小心翼翼将花瓣上的积雪抖入瓶内。
裙角鞋袜已被湿透,双手也冻得红肿。
他以为只是哪宫的侍女,被打发来做差事,见她年纪那样小,心生怜惜便道:“你鞋袜都湿了,快去换了再来吧,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她竟被他的声音惊得一颤,双目扑闪又垂下头去,惊慌地答了一声“好”,就吓到似的走开了。
鬼使神差地,他留了心去查。
谁知,她竟是公主。
后来,他才从她口中得知,去梅园采雪是因为得知周帝连日咳嗽,用梅花上的积雪煮药效果更佳。
“可这让宫女去就好啊!”
她看了看他,眼神微闪:“不一样的,我采下每一瓣雪时,都在心里念着祝祷的佛经……”
心没由来地一疼,本想说这番孝心陛下可会明白,却什么都说不出了。
为何会对她动心,起初便是因为这些疼惜慢慢累积。
一个纯孝,一个刁蛮,为何上苍不公,将偏爱都给了后者。
“没什么好怕的了,陛下这病,怕是好不了了,长宁,我已经决定了,赌上一切,”他握住她的手,“既然上天不公,那你该得的,我来替你讨回来。”
她的脸在一瞬间煞白,整个人都发着颤,问:“你疯了?我……我什么都没有,就算是你,就算拉上整个谢家,又能改变什么?你不能因为我拖累整个谢家啊!”
谢家就算再有声望,可华阳的身后是整个杨氏,更何况,她还有最重要的筹码,就是周帝。
“杨家人将谢家当成最大的对手,两家早已水火不容,杨家左右朝局多年,外戚干政,这十多年来陛下不动声色,其实是在一点点削弱杨氏,你瞧他那么疼爱华阳,却一直不立皇太女,就是要等除去整个杨氏后才放心。”
他说的这些她自然明白,可仅凭这些,又能如何。
他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可有一点,陛下不曾想过,华阳身上流的便是杨家的血,只要有她在,杨氏他日也会复起,而对谢家而言,只要华阳登基,就永远会被杨家压制,而你,其实才是谢家最好的选择,这一点,父亲他们自然会明白。”
“那你呢?”她偏了头去,“你也是因为这些,才决定……”
“我不能再看着你受伤了,我不能再看着你在我身前倒下,既然那些刀锋始终躲不过,那我就为你杀出一条出路来,”他揽住她,坚定道,“长宁,命运欠你的,就由我来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