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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公主出宫的原因,少有人知,宫里一律只说是公主自请去道观中修行,为已逝的太后祈福。
离宫时轻车简行,只带了几个随身的侍女,她手扶车壁回望,落日余晖里的宫城沉默而遥远,仿佛她曾在这里留下的十数载岁月都只如梦幻泡影。
城郊的太清观,前朝时就有不少失宠妃嫔被遣送到此处,寂寥余生直到死去,长宁没想到有一日,她也会将年华掩埋于此。
可明明,她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实在想不通哪里还值得那些刺客出手。
护送她的是一队京中禁军,也没料到竟会在半路遭遇伏击,那些刺客都是高手,且数目不小,很快就近了长宁的身。
就在这时,她听到远处纷至的马蹄声。
箭矢破空,逼近她的刺客立时倒下,回头就看见一行人马赶至,最前头,是正引弦拉弓的谢述。
他飞身下马,抿唇抽剑,一时间,她周身那几人纷纷倒下。
他一步步踏近,长身染血却未见任何狼狈,只盯着她:“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怔怔看着他,正欲开口,却瞥见远处有一人执刀直直朝他而来,来不及多想,她就伸手将他推开。等谢述回神,一剑将那人劈倒时,那刀已插进了她肩头,血很快就染红了半幅衣襟。
虽然并未伤及要害,可失血太多以致昏迷不醒,周帝听闻后,终于,肯来瞧一瞧这个女儿了。
“请陛下下旨详查,找出凶手,”谢述跪地请旨,“还公主一个公道。”
其实凶手是何人又哪里用得着查,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会成为谁的眼中钉肉中刺,谁想将她除去,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事。
“现下朝局不稳,何必再起波澜,让她好好养伤吧。”
谢述愕然抬头,他知道,眼前这份父亲将所有爱怜都给了另一个女儿,可他没想到对于长宁,他竟可以冷漠至此。
“陛下,她……也是您的女儿啊!”
闻言,周帝眼神晃了晃,却只偏了头去:“可她如今好好的,不是吗?谢述,朕可还没追究你怎会在此,若非担心华阳伤心,你以为朕会一再宽宥你?”
谢述沉默不语,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对于华阳,只因害怕她难过他就可以迁就忍耐,可对长宁,哪怕危及她性命他都可以漠然处之。
离去时,周帝终于转身道:“她若醒了你告诉她,朕也心疼她,本来也并未打算让她一直留在太清观的,只是等华阳的婚事完了再接她回宫,如今,留着养伤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