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的秋爽斋是个宝库,其中隐含着她人生的大部分秘密。探春远嫁前后的很多线索都在其中,比之林黛玉的潇湘馆、薛宝钗的蘅芜苑还要详细,能与之相比的唯有秦可卿那间现实版的“太虚幻境”。
前面几回我们讲了晓翠堂、佛手、白玉比目磬以及“西墙”隐喻贾探春下西洋嫁去西海沿子真真国。
本文我们要聊一聊那一尊放在西墙之下条案上的大鼎背后所代表的深意。可以说贾探春从薄命到逆袭背后的所有荣光,都在这尊鼎上体现。
(第四十回)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西墙”、《烟雨图》、颜鲁公的对联,大鼎、大观窑大盘以及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洋漆架上白玉比目磬……分隔开来各有隐喻。尤其这个“大鼎”,是重中之重。
敕造荣国府是荣国公的爵产府邸,陈设奢华、庄严不同寻常。但有“鼎”的地方并不多。
第一,荣禧堂有“鼎”。“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海(上台下皿)。”
第二,宁国府宗祠有“鼎”。“进入院中,白石甬路,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铜古铜鼎彝等器。”
第三,秋爽斋有“鼎”。
荣禧堂是荣国府正堂,是当家家主正式接待重要宾客之地。
宁国府宗祠,是贾府在京城祭祀祖先之所。属于金陵宗祠“分祠”,主要以祭祀宁荣二公兄弟为主。
这些地方的鼎属于“礼器”,陈设分属正常,但贾探春房中有一“鼎”,被作者详细描写就有点不正常。
要说鼎,贾府宅内众人房中一定还有,毕竟到了封建王朝末期,鼎的象征意义已经不再那么高贵,成为生活中的陈设也不意外。
但是,曹雪芹不写其他人有鼎,反而只有探春处被详细描写,就要结合贾探春的结局来看了。
根据贾探春的杏花签“日边红杏倚云栽”,结合判词、[分骨肉]曲子以及“风筝”灯谜,探春的结局是远嫁海外异国为王妃不错。
白玉比目磬寓意贾探春与国王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寓意贾探春福寿数十年,极可能九十而终,契合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约定“三劫”之后相会北邙山。
以上线索需要达成的基础,就是贾探春房中的这尊大鼎。
鼎在古代尤其先秦,是最重要的国家礼器。形制由大到小,成为一列,称为列鼎。列鼎的数目在周朝时代表不同的身份等级,通常为单数。据文献及考古发现九鼎应为诸侯之制,七、五鼎为卿大夫,三、一鼎为士级。但天子之制为十二鼎,是双数,但至今未见周天子之陵墓,故这个记载是否正确还有待证实。
当然,此九鼎不代表定鼎天下的“九鼎”。
贾家有“鼎”属于“士”的阶层不奇怪。后世也不采用“列鼎”体现身份。鼎不过就是一种庄严的陈设和礼器。
但贾探春远嫁异国为王妃,所嫁为国王。鼎则代表了她帝王妃的尊高身份。
另外要格外注意的是鼎代表天下“传承”。传说夏禹曾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于荆山之下,以象征九州,并在上面镌刻魑魅魍魉的图形,让人们警惕,防止被其伤害。自从有了禹铸九鼎的传说,鼎就从一般的炊器而发展为传国重器。国灭则鼎迁,夏朝灭,商朝兴,九鼎迁于商都亳京;商朝灭,周朝兴,九鼎又迁于周都镐京。历商至周,都把定都或建立王朝称为“定鼎”。
从贾探春的“影子人物”娇杏的侥幸来看,探春会获得王妃之位,在于她给国王生下王位继承人,就像娇杏给贾雨村生了儿子后被扶正一般。
既然鼎代表传承,探春的儿子就是下一任国王。结合探春房中有“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寓意她有福寿数十年。儿子继位国王,她则为王太后,王妃无疑不是重点。
贾探春这等福寿,也只能通过“大鼎”彰显,何其重要!
至于贾探春是薄命人,从出身到远嫁海外,已经足够表现。薄命不是短命。有些人父母双亡就是薄命,却能努力活出自己的辉煌……贾探春同样!薄命不表示她的结局不好。
文|君笺雅侃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