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读的晚秋美诗,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人生的苍凉与温馨
”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以我独沉久,愧君相见频。
平生自有分,况是蔡家亲。“司空曙《喜外弟卢纶见宿》
唐朝的盛世,是以安史之乱作为迅速终结的节点的。对于历史书,那只是一个时间段,但是生活在那个阶段或者以后的唐朝人,是真实领会了什么叫衰落和内卷的压力。
司空曙按道理还算是唐玄宗时代的人,但是他运气不好,20多岁,在唐玄宗时代没有考上进士,浪费了十年。安史之乱爆发后,国家不稳定,像司空曙这样家贫的人,越发是要面对战乱寒苦的生活,又错过十年,好在他在唐代宗大历年考上进士,已经40多岁了。
中年的司空曙以稳重深邃获得 剑南节度使韦皋的青睐,这是军幕府,经历过战乱的司空曙,自然有着杜甫一样的家国情怀,所以很快升到 左拾遗,这是朝廷重要的朝官位置,但是由于耿直,自然被权贵所排挤,很快,贬谪到湖南和江淮一带,应该是小地方的幕僚官而并非主政一方的地方官员,长期得不到升迁。
司空曙是古代寒门学子考中进士做官的一个代表,如果他是在太平盛世,他的清廉刚正,会使他有所作为,并且摆脱家庭贫困,但是在这样一个乱世夹缝中,不求人,光靠薪水,再加上贬谪到他乡做小吏,那日子就会捉襟见肘,而且正是因为清贫廉洁,他家里从来没有过超过一百斤的粮食,他送走了最爱的姬妾。
此时已经六十或者过了六十的他,远离北方的老家,住在古代秋雨连绵的江河小地方。对于从小就家境贫困的他来讲,贫困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已经老了。日子过得仿佛波澜不惊,经历过战乱,看见过生死,他自认为还算是达观,在异乡的荒凉里,在就在吧。
问题是这个晚秋下雨的天气,来了一位家乡的故人,他的表弟卢纶。
卢纶比司空曙小接近20岁,一代人的差距。但是他们不仅是亲戚,而且两家都很贫困,两个人也都有靠读书奋斗,改变生存的理想。
卢纶年轻,一方面不断冲刺科考,然而屡中不第,另外一方面他没有大表哥那么有时代压力,用他的青春活力到处结交拜访高官,他有过短暂的做官经历,但是随着权贵的倒台,他遭到拘禁,也很长时间无所作为。
这时候,卢纶也四十多岁了,他找到了司空曙所住的地方,晚秋亲自过来拜访。
人生难得的故人相见,把酒话从前。从某种角度说,他们都是安史之乱的受害者,因为两个人几乎各自奋斗了二十来年,还是徘徊在低迷和贫困当中。
”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司空曙是颇有感慨。这里是荒凉的水乡,远离家乡,住在这个地方,四面没有邻居,荒凉的住所,还是和从前一样贫困。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这句是有名的唐诗绝唱。
那风雨中,江南的黄叶树矗立在寒天夜雨当中,这是季节的晚秋,也是他生命的晚秋。
在一盏灯火之下,是因为表弟的到来,惊动了这里的空气,他蓦然才发现自己的白发在烛火里是这样的分明。
我说过司空曙长年住在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太多的人过往打扰,他是相对平静的。但来的是谁?是一个知道他根本,知道岁月和历史的故人,他看到卢纶,怎么不心生感慨,去日儿童皆长大,昔年亲友半凋零,而且他面前的卢纶,也不再是那个家乡的少年郎,风霜在他的脸上,额头,这个和儿子一样大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何人不起岁月感,哪里不生故乡心。
以风雨中的黄叶,显示人生老来的风烛残年,又以灯火白发,照见苍凉中的温暖与温馨。这句诗初初看起来,是颇凄凉,回味之中就有苍凉中的温柔美丽。
因为到底那灯火还在,照见满头银丝,也一定照在了另一个人的眼睛里,泛着濡幕的泪光和幸福。
“以我独沉久,愧君相见频。
平生自有分,况是蔡家亲。“
这是有岁月沧桑的老年人的感怀,是需要一个字一个字读。
以我这样的落魄沉沦,我不知道司空曙写下这句诗时,他是否落泪,但是我的眼睛湿润了。
谁会在乎他?一个这么老的小官僚,在外地,谁能听他的故事?但是卢纶来了,而且来了不止一次,或者开始打听到这里,聪明的卢纶并没有过多谈论什么,因为他曾经结交的是司空曙最为反感的达官贵人,又隔着年岁的差异。
但是同样漂泊的卢纶,内心自然有一种仰慕和亲情,在这下雨天,他又特地来看看表哥,因为这也是他能获得安慰的最重要的亲人。
司空曙终于卸下了心防。岁月苍凉和人生的不如意,都在这句诗里,”以我独沉久,愧君相见频。“这是对知己的心曲。我能够给你带来什么,我的兄弟,我的孩子?
我为官耿直,没有为你谋取过什么福利,我落魄潦倒,却还是你,在这异乡,频频过来,安慰老境。
但是到底司空曙是通透豁达的人,在酸心和感动之后,他非常欣快地说,我这一生,也有命运的幸福,有你这样的知己,而且还是这么近的亲戚。
那么对于卢纶来讲,这种知己和亲情同样是非常重要的,这中间不仅仅是惜老怜贫,而且是带着人生的知己沧桑感,故乡故人的亲近感,带着缺失的父爱,带着濡幕的情深。
多少苍凉的命运,都化解在一灯白发的笑容里,化解在彻夜的倾谈和温暖里,互相得到最深的共鸣和慰藉,哪怕外面是秋雨黄叶,命运将他们打成漂泊之舟。
所以这首诗非常的感人和耐读,悲喜交加,有着人间晚秋最温馨柔软深沉的感情。
所以晚秋时节,多去拜访一下你的长辈,听听他们的故事,你不只是在安慰他们,他们的人生睿智和感情,将是一枚成熟的果实,带给你最深的甜度和回味啊。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