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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选读|山东泰安诗人朵渔,我站在漫天大雪中 像大地的一个污点

诗歌选读|山东泰安诗人朵渔,我站在漫天大雪中 像大地的一个污点

朵渔,原名高照亮,诗人,随笔作家。1973年出生于山东泰安。1990年入读北师大中文系。出版诗集、随笔集十几种。现居天津,主编《汉诗界》,主持个人出版工作室及诗歌公益。

爱过的,就不会再爱了

有多少旧巢被弃于风中,有多少新巢

被重新搭建。重复,重复同样的错误

如此轻易地就爱了,又如此轻易地散去

那点旧爱,就像舌尖上一小块易融的蜜

我曾请大雪为你搭好舞台,你却邀来厄运

同台演出,恶和它的披风于是都有了形状

爱过的,就不会再爱了,爱有它的半衰期

如今只剩下恨了,只剩下恨和一点点余烬

我老了,不需要将青春再重演一遍

当我抬头,一个木基督在瞪视我的灵魂

听你嗓音中那咝咝的提琴声,谢谢

梦中的小提琴终又回到大雪的手中。

当有人转身消失在浓雾中……

当浓雾在平原上生成时,我们还年幼

我们彼此互害、互爱,组成奇异的家族

一段无神论的历史始终朝向眼泪和目的

所有的不测来自我们自身的复杂性

当有人转身消失在浓雾中,大雾像海水

将我们隔绝成一个个单独的人

我们将孤独地穿过街巷,奔赴前程

树叶不偏不倚,落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

谢幕

一代人已经开始谢幕,陆续消失

老人们最后一次拥抱,艰难地告别——

而他已在旷野中行走很久,像一个

丧失身份的人,此时,称之为人,已显多余

他已走出了这个世界,大地为他延展着舞台

他走了,名字从我们中间消失

只留给大地一个背影——他去了哪里?

我看到花朵飘上了天空

和巨石、云朵结成高空的邻居

我看到一切纯洁的事物都随天使一起

飞了起来——大地上只剩下一群老人

在做着长久的、长久的告别……

做一个大地上清洁的穷人有多难

整个夜晚,他都在一种

耳鸣所创造的宁静里潜行

像是一个婚姻里的生还者

他庆幸没将性命丢在上半夜

当她在睡梦中转身,臀部朝上

像鲜艳的果实在欢快地迎接鸟喙

他俯身,将鹳鸟的喙插进水中

像是突然被某个东西咬了一下

插入,成为一种失忆般的死亡仪式

下半夜,月亮又像个罪犯一样

重回现场,星辰啊那涣散的光芒

像长满雀斑的少女,在他梦中游弋

在通往死亡酒馆的路上,到底有几个

少女在等待,谁会在你的生命里驻留

一个不存在的人如何找到自己的影子

做一个大地上清洁的穷人有多难……

啊,感谢睡眠在黎明前到来,藉着最初的

朝霞,天空与大地再次吻在一起。

污点

露台上的雪渐渐厚了

埋住了四季蔷薇

过冬的鸟,像那雪中玫瑰

激动如雪花自枝头抖落

一种闪耀的、单纯的白

延伸至冬季的室内——

新酒,旧信,影子,茶

做一个居家的流亡者,这很好

在无人处歌哭,在无名中消失

一种真实的燃烧,内心的火焰

入夜,围着廊道的灯,雪旋转

美好的舞蹈,带着寒意和友谊

当推开被积雪掩埋的家门

白雪覆地如一幅高贵的丝绒

我站在漫天大雪中

像大地上的一个污点

雪意与满盈

天空在下雪,很小的雪粒

你脸上的微笑像瓷器上的光

心里也是满盈的

雪粒像你的舞伴

从酒馆出来后,雪已铺满一地

我们还要沿着这条积雪的小路

走过一段距离,才能回到

我们的家。在温暖的灯光

亮起之前,我们都很感激

这短暂的距离,让嘴唇缄默

只在内心歌唱。小巷里

一个男人冒着雪往家赶

昏昧的路灯照着他,像一头

温和的兽。我们都很熟悉

这种疲惫,在长长的、被情感

啃噬的岁月里。

智者

刚才坐在我们中间的那个人哪里去了

他始终一言不发,像个沉默的智者

永远保持着一个无知者的谦卑

并通过聚拢一种呼吸所创设的宁静

让我们习惯性地将他忽略

当他离去,那空出来的位置越来越空旷

凭借这种空旷,我们认出他精神的领地

那些落水的词无声

黄昏,一边听海顿

一边读一本小诗集

故国的凝霜已覆满了屋顶

而此地的阳光刚变换季节

一些词因路途遥远陷入迷途

一些词因悔过自新而改变了词性

那些落水的词无声,仿佛树叶

在夜里飘落,我的生命也落进诗里无声

诗是一座长期敞开的坟墓

总有一些词为我而活着……

抬头,竟然望见了猎户座

而我已来到了地球的背面

没想到猎户星座还在头顶,如此亲切

仿佛一个朋友走了很远的路来看我。

不死

如果爱是一种狂热的拥有,那么,放弃爱;

如果恨是一种黑暗的反刍, 那么,放弃恨;

如果活只是在与时光搏斗,那么,放弃活;

如果死只是对活的一种否定,那么,不死。

寄居

我们碰到岩石的力量,我们缩回自己的触角

我们触到火焰的温度,我们收回自己的双手

我们看到刺目的光芒,我们闭上自己的眼睛

我们听到刺耳的尖叫,我们堵上自己的耳朵

我们终于从人类的沙滩上捡回一个坚硬的壳

躺进去,听大海潮汐的声音,安慰死亡的心。

愿我的诗

我总是在诗中用了太多的“我们”

这有点自不量力,只有在为人们

代祷时,才适合用这个结霜的复数

它一直指代不明,像是一种旧习惯

而非一个自在的共同体,大多数时候

在“我们”中只站着孤零零的一个人

愿我的诗成为为众人祷告的一种形式

愿我能写出那种圆满、谦卑的诗篇

当它枝繁叶茂、获得垂听和眷顾时

它是我在地上的营养和呼吸,也是

我为众人送上的清水和盐。

午夜的桌子

我们围在一张午夜的桌子上

共饮,这可安放灵魂的桌子

仿佛将一粒种子种在石头里

酒精在它恢弘的平静中摧毁着我们

爱捶打着我,如此惨烈,又如此甜蜜

桌子是孤独的,仿佛就是孤独的中心

当午夜的光照在它平坦而虚无的心灵上

如此怜悯,我们在这难捱的虚静中等黎明

最后的黑暗

走了这么久

我们是该坐在黑暗里

好好谈谈了

那亮着灯光的地方

就是神的村落,但要抵达那里

还要穿过一片林地

你愿意跟我一起

穿过这最后的黑暗吗?

仅仅愿意

还不够,因为时代的野猪林里

布满了光明的暗哨和猎手

你要时刻准备着

把我的尸体运出去

光明爱上灯

火星爱上死灰

只有伟大的爱情

才会爱上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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