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岁丧母5岁丧父8岁继母消失,这是“上海皇帝”杜月笙的童年;初入江湖四处遭白眼险些丧命,这是杜月笙的少年。而这些,都仅仅是杜月笙跌宕一生的开端。
人说,苦难是最好的大学,这话在杜月笙这儿被验证了。在这所大学里毕业后的杜月笙不仅成长成了上海滩头号人物,还将人生演绎成了永久的传奇。
可这样如猛虎一般杜月笙,却生出了一个与他极不相称的儿子,这个儿子甚至还被称为”虎父犬子“。
这个与杜月笙个性和人生经历极不相称的的儿子名叫杜维嵩,是杜月笙8个儿子中年岁最小的一个,为其四太太姚玉兰所生。
杜维嵩生于1936年,他之被称作“杜月笙犬子”除了与他一生作为有关外,还因为:他最终结局竟是为一件小事而自杀,且自杀的方式相当“不爷们”。
1965年11月底的某日,杜月笙四太太姚玉兰提前结束应酬回到了家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日她的右眼皮老是跳。
谚语云“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姚玉兰右眼开始跳后她便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但她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于是,没心情的她便提前回了家。
推开房门后,姚玉兰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了。往常这时候,她那一直没正经工作的小儿子杜维嵩总会坐在大厅,鼓捣他的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可今天大厅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孟小冬(左)、姚玉兰(中)
“瀚之(姚玉兰对杜维嵩爱称)?”姚玉兰喊了儿子几声。见没人答应她便径直走到了儿子房间,此时儿子房间的门并未上锁。所以快走到门口时,她便看见了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儿子,床边的沙发凳上还有一杯未喝完的水,地上躺着一件儿子常穿的外套。
待走进儿子时,素以见过世面闻名的姚玉兰吓得差点叫出了声,只见儿子苍白的脸上冒出了几颗疹子,他似已失去了知觉,只眼睫毛在拼命闪动。
姚玉兰立马意识到:儿子出事了。
毕竟是青帮头子的女人,姚玉兰一边在心底提醒自己稳住,一面用颤抖的手掰开了小儿子的右眼:她看到他的瞳孔在扩散。
“瀚之,你坚持一下,娘娘(儿子平日对她的称呼)马上带你去急救,你可不能离开娘娘,你走了娘娘可怎么活啊!”姚玉兰的声音似从喉咙深处发出一般,充满绝望却又有着极强的母性力量。
当已经明显发了福的姚玉兰艰难抱起儿子往门外移时,杜维嵩嘴里的白沫溢到了她那蓝白混色的旗袍上。
杜维嵩终因服用大量安眠药经抢救无效死亡了,这一年,是杜月笙去世的第14年,时年,杜维嵩年仅29岁。
儿子过世后,白发人姚玉兰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有生之年,她从未想过自己有遭一日竟会落到这样的凄惨境地。15年前,她中年丧了偶,15年后,她又在刚步入老年时丧了子。人生的三大悲剧,她受了两。
“都是你走给闹的,你要多活几年,维嵩怎会干出这种傻事?”安葬完儿子后,姚玉兰一人坐在儿子的空床沿喃喃自语。
想了一夜后,迷迷糊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姚玉兰恍恍惚惚中感觉似乎有人进来过。看到桌子上的那杯水后,姚玉兰知道大儿子杜维善来过了。
又是水,儿子死前也摆着这样一杯水,想到这儿,姚玉兰又啜泣起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姚玉兰脸上时,她紧闭了一下浮肿酸痛的眼后努力迎着光睁开了眼,她坐起身在阳光下用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道:“主啊,请你赦免我的罪过。”
此时的姚玉兰已经较昨晚睡前清醒了,她开始意识到,儿子的死表面看是他不堪挫败所致,实际上却是她自己酿成的苦果。
姚玉兰不再怪罪那个在儿子理发后偷走儿子外衣口袋钱包的人了,她已明白,这样的事情谁都可能发生,却只有他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寻死。因为,他自小便被她和丈夫杜月笙娇宠惯了。
姚玉兰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生下幼子杜维嵩时,杜月笙有多高兴。能不高兴吗,还差一年年半百时得了这么个幼子,无论在哪个年代,这都应该算得上“老年得子”了。
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杜月笙和姚玉兰对这个幺儿的疼爱几乎到了让人咋舌的程度。
有杜家最有威望的主宠着,杜维嵩的日子甭提有多惬意了。有了杜月笙的宠,家里哥哥姐姐让着,屋里佣人巴结着,连各房姨娘也对他有求必应,而到访杜家的各社会名流更是对这个小少爷言听计从。
用“众星捧月”四字形容当时的杜维嵩再合适不过了,相比其他的哥哥姐姐,他多了父母的格外疼爱的同时,也少了无数的管教。
杜月笙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他向来敬重知识,所以他对子女的教育从来严苛。他一生喜着长衫且临终前嘱托后人不要走黑道,就是他看重知识的具体体现。
这样的杜月笙自然是相当看重子女教育的,长子杜维藩就曾在回忆中说,自己就曾因为逃课挨过父亲重重的两耳光和一顿训斥。就连次女杜美霞也曾因为考试不及格,挨过父亲的鞭子。
棍棒教育下,杜月笙的孩子都拼命读书。这些孩子里当然不包括杜维嵩,之所以不包括,原因很简单:他是老来子,父母舍不得严管。
实际上,杜月笙和姚玉兰不仅不太管教幼子,甚至还为他挡下了任何可能的挫折。哥哥姐姐一与他有争执,受惩罚的定是他们;在外头惹事,总有人第一时间给他摆平。
盛宠之下的杜维嵩每日几乎都只要干一件事:开开心心地长高、长大。这种温室培养的结果是,父亲杜月笙去世时,年已15岁的杜维嵩还完全对未来生活没有任何准备。
这种没准备的结果是,父亲死后的每一天里,他都在遭受挫折。杜维嵩第一次遭受挫折,是在家人料理父亲丧事时。
“这块表我也要,你买个来给我!”当杜维嵩和往常一样对同父异母的哥哥“发号施令”时,他竟然遭到了拒绝。杜维嵩见状有些生气地道:“不给买也行,你手上这块给我,我不嫌弃。”
可哥哥听到杜维嵩这话竟扭头走了,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杜维嵩生气地跑去母亲姚玉兰那儿告状,可他收到的唯一反馈竟是一声长叹。
随后,不服气地杜维嵩跑到了另一位娘娘陈氏那儿,目的很明确:和往常一样要钱买东西。以往,只要他开口陈氏都会笑嘻嘻地给他,可这次,他却得到了一顿白眼。
当时的杜维嵩惊讶极了,他惊讶的不是别的,而是这位娘娘白眼珠子竟然这么多,他以前竟还完全没发现。
当时的杜维嵩并不知道,父亲杜月笙死时仅仅留下了11万美金,这笔数额并不大的钱被分到各房后,各房虽都未有明确意见,却无一例外地“都嫌少”。就连分到大头的五太太孟小冬拿到钱时竟也忍不住嘀咕“这怎么够”。
孟小冬、姚玉兰、杜维善等
在这种境况下,谁还会拿救命钱给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挥霍呢?关键是,此时没了杜月笙宠爱的杜维嵩在大家眼里已经一文不名了。
家里人如此,往常来家里的各种名流叔叔阿姨们,他们对杜维嵩的态度自然就更加一百八十度转弯了。
这时的杜维嵩才意识到,随着父亲的辞世,他世界里的众人对他的态度已经彻底变了。同时变了的还有他整个的生活,因为姚玉兰和子女所分得的财产并不多,他们不得不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
世界坍塌后,寻常人的第一反应通常都是找出路,这也是杜月笙其他子女在做的,这里的其他独独不包括杜维嵩。
接下来重点讲讲杜月笙死后,杜维嵩同父同母亲兄弟姐妹的做法及最终结局。
1947年杜月笙的两位公子杜维翰、杜维宁与各自新婚妻子的合影
杜维嵩母亲姚玉兰共为杜月笙生育了四个子女,分别是:长子杜维善,长女杜美如,次女杜美霞和幼子杜维嵩。
杜月笙去世这年,杜维善年21,杜美如年20,杜美霞年18,他们中年最大者实际也只比弟弟杜维嵩大了6岁。
可因为未得父母娇惯,他们在行为处事等等各方面都明显比弟弟成熟。
这些孩子中,最为深谋远虑者当为杜维善,他在父亲死后第一时间向母亲提出去找父亲生前旧识安排工作。他们当时锁定的人物叫王新衡,他是国民党军统高官,最主要的是姚玉兰知道此人曾受过杜月笙的大恩:杜月笙曾在他遇难时,借了500根金条给他。
杜维善和母亲姚玉兰觉得,找此人为自己找份工作应该并不难,毕竟对于当时的他而言给安排个工作顶多是一句话的事。
然而,让杜维善和姚玉兰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当姚玉兰带着两兄弟找到王新衡时,他在面对昔日恩人遗孀的求助时竟选择了:闭门不见。折腾许久,他们最终竟连王新衡的面都未见到。多年后,杜维善颇有些意难平地说:
“这跟王新衡的个人品行有关系,但也表明,我母亲跟蒋介石夫妇的亲密往来,并没得到什么帮助。”
这对于姚玉兰母子三人来说无疑是大挫折,挫折面前杜维善暗暗发誓要出人头地以雪今日之耻。可打小不懂世事且养尊处优的杜维嵩却气得用手捶墙,他一面骂王新衡是白眼狼,一面骂父亲看走眼,完了之后,他甚至发誓此后再也不求这些“混账”。
挫败之后若被情绪掌控,挫败便将永远只是挫败。挫败之后能反思并找到解决困局的途径者,才是真正的强者。
这次受挫之后,同样也有情绪的杜维善却只将情绪化作了力量。沉思一夜后,他推开母亲的房门:
“娘娘,我想好了,咱手里还有点钱,坐吃山空是不行的,得投资,眼下的投资只有教育这一项了,干脆我和弟弟去留学吧!”
姚玉兰听完后立马来了精神:“这是好法子!成!”
长相气质酷似杜月笙的杜维善
可这个看起来前途无限的法子却被杜维嵩轻易否决了:“留学完了不同样是找工作,费那钱还不如想点好门道。”
见无法说服弟弟,杜维善只得单独前往澳大利亚学习地质学。毕业后,他回到台湾做了一家大型石油公司的地质师。后来,他还成了国内外有名的收藏家,并因向上海博物馆捐赠市值18亿的古钱币而荣获上海市白玉兰奖。
晚年偶尔在媒体面前露面的他一直定居加拿大温哥华,生活十分安逸。他无疑是杜月笙理想中“有作为白道子女”的代表。
杜维嵩大姐杜美如则在完成学业后成了家,1969年,她与爱人远赴约旦担任外交官,后来,她还和丈夫开了一家极有格调的餐馆。
杜维嵩二姐杜美霞在父亲杜月笙死后一直跟着义母孟小冬学艺,她不仅得了京剧大师义母的真传,还在后来一直担任“孟小冬女士国剧奖学基金会”董事长,并为京剧界培养了大量优秀人才。
杜美霞与义母孟小冬
而杜月笙的其他子女,如杜维桓、杜维翰、杜维宁等,也都受到很好的教育,且在各自的行业有一番建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哥哥姐姐们的强烈对比下,因挫败而得抑郁症并最终因钱财被盗,最终想不通自杀的杜维嵩真真只能算是杜月笙的“犬子”了。
相当让杜氏后人脸上无光的是,作为青帮头子、铁骨硬汉之子的杜维嵩,就连自杀的法子也相当不硬气甚至有点“娘气”:不是用刀也不是用枪,而是用最舒服安逸的“吃安眠药”死法。
杜维嵩自杀后,痛不欲生的母亲姚玉兰在台北市崇德公墓买了一块坟地将其安葬。墓地只有三、四平大小,毫不起眼。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块小小的墓地竟慢慢不再那么容易被找到了。世人,只能通过那块大理石墓碑上斑驳的字迹依稀能判断此处墓地主人的身份。
更加让人唏嘘感叹的是,墓碑上除了刻有杜维嵩生卒年月外,只简短的一行小字:
“亡男杜维嵩(名瀚之)之墓、母杜姚谷香立”。
杜月笙若泉下得知自己最宠爱的孩子最终是这般下场,他是否会后悔当日自己对幼子的娇惯呢?可叹,杜月笙懂人心、懂世故、懂江湖,却独独未懂“惯子如杀子”这句古谚。
然而,凡尘里依旧没参透这句古谚的人,又何止杜月笙一人呢?
来源: 记者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