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6月4日清晨5:23分,一辆豪华专车驶进京奉铁路和南满铁路交叉处的三洞桥。突然一声“轰隆”巨响,桥面瞬间坍塌,那辆专车被炸得只剩一个框架。
损坏最严重的是第九至第十二节车厢,这趟专车拉乘的是中华民国陆海空大元帅,奉系军阀首领张作霖。包括黑龙江督军吴俊升、北洋政府总理潘复、前国务总理靳云鹏、参谋总长于国翰、教育总长刘哲等一大批高级官员,列车上还有两个日本顾问,町野武马和仪峨诚也。
最终,张作霖与他的拜把子兄弟吴俊升,因抢救无效不幸身亡,其余几位侥幸存活。而这就是近代史上最为著名的“皇姑屯事件”。
这场爆炸事件距今已有93年的历史,每当谈起皇姑屯事件,许多同学总是会提出这样一个疑问,作为三军大元帅的张作霖,明知道自己和日本人不对付。当他搭乘专列从北京返回奉天(沈阳)时,难道沿途没有重兵把守吗?
本篇文章将带着这个疑问,和大家着重剖析皇姑屯事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张作霖为何会被敌人炸死?
光绪元年二月,张作霖生于辽宁海城县。老张家世代务农,生活条件极为困顿。早年间的张作霖参加过中日甲午战争,后投身绿林,当了土匪。
多年的草莽生涯,让张作霖渐渐闯出名堂。随着羽翼渐丰,成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东北王”。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张作霖率领军队镇压革命,大肆迫害革命党人,得到清廷的赏识和信任,一步步掌握了整个东北的军政大权。
袁世凯称帝后,张作霖又投靠北洋政府。这位“东北王”懂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袁世凯登台,他就讨好袁世凯,日本人得势,他就讨好日本人。不断周旋于各个势力间,还能做到片叶不沾身。
到了1927年,北伐战争进入最后僵持阶段,张作霖在北京自立政府,出任北洋政府大元帅。
值得一提,中国共产党创始者之一的李大钊先生,就是在1927年被张作霖亲自下令逮捕,后遭到杀害。
1927年底,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政府,从广东发起北伐战争。革命军一路势如破竹,张作霖领导的奉系军队全面溃败。
1928年6月,张作霖主动发表《出关通电》,名义上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主动撤离北京返回东北。实际上张作霖想回到东北整合各方势力,有朝一日他还会再打回来的。
《出关通电》:“本为救国而来,今救国志愿未偿,决不忍穷兵黩武,爰整饬所部,退出京师。”
就在张作霖进京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与日本人的关系却急转直下。1927年,田中义一成为日本首相。在对华政策上,田中义一主张分割满蒙,先扶持“亲日势力”,帮助日本关东军在中国东北站稳脚跟。
所以张作霖是否配合日本人一起分裂中国,就成了其中的关键。
有一说一,张作霖虽然镇压过革命,阻挠北伐。但在对外关系上,张作霖始终以维护民族统一为首要标准。我们可以说张作霖是杀人如麻的军阀、刽子手,但他谈不上是卖国求荣的汉奸。
当时张作霖卸任陆海空三军大元帅一职,准备从北京返回东北,这时候日本人就来找张作霖商量合作。
张作霖是何等的老谋深算?他早就看出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所谓的“合作”,其实就是日本人想利用张作霖在东北的人脉,以及多年积攒下的威望。通过开厂、租地、移民等政策,慢慢蚕食张作霖原有的地盘,包括根本权益。
张作霖知道自己只是日本人扶持的傀儡,是一枚棋子,一旦没有任何用途,日本人绝不会轻饶于他。这时候双方的关系就慢慢破裂,甚至闹到水火不容的境地。
这个时候呢,日本关东军就自作主张,他们认为张作霖已经没有任何的实际利用价值,倒不如把他杀了,再扶持其他傀儡,掌控东北。
于是,日本人多方打听,张作霖何时从北京启程返回东北?当然,日本人没那么好心,之所以要打听张作霖的具体行程,不是给他保驾护航,而是想针对这位“东北王”,安排一场刺杀活动。
1928年6月,张作霖单方面发表《出关通电》后,他就准备赶紧返回奉天(沈阳)。
张作霖很明白,他已经上了日本关东军的“黑名单”,此次返程或许凶多吉少,沿路上一定要有信得过的人“压道”,这样他才能放心的乘坐专车回到东北。
张作霖先是宣布,他将在1928年6月1日启程返回奉天,后对外改为6月2日。可是在6月2日当天开出的火车上,坐的却是张作霖的五姨太寿夫人。
1928年6月3日凌晨1时10分,张作霖及其随行人员,抵达前门东站。张作霖身着大元帅服饰,腰佩短剑,踏上月台。月台上人山人海,都是来为张作霖送行的。这其中既有社会名流、商界代表,场面十分壮观。(张学良、杨宇霆等人也前来欢送)
离京之前,张作霖收到奉天宪兵司令齐恩铭的一封密电。大致内容是,齐恩铭察觉到日本人突然宣布对南满铁路附近的老道口、三洞桥、皇姑屯一带实施戒严,任何中国军民不得进入。
齐恩铭认为日本人突然宣布封锁这几个地方,肯定别有用意。他连忙将这些情况反馈给了张作霖,让老帅好做准备。
接到这封密电后,张作霖没有给予足够重视,他认为皇姑屯离奉天只有2千米的距离。日本人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在自己的家门口闹事。
为了以防万一,时任奉天省省长刘尚清向着铁路沿线站点发了一封密电:“该管境内铁路桥梁,仰督饬军警,事先妥为警备,毋稍疏懈。”
大致意思是让各个车站要派出足够的兵力,沿着铁路线好好巡视,有无任何埋伏或者其他情况,保证张作霖的安全。
站在过来人的视角,我们回过头来看看,日本人是如何安排这场刺杀活动的?
关东军急于全面占领东北,希望在短时间内杀死张作霖,趁乱扶持其他势力。
1928年5月17日,日本公使芳泽谦吉深夜拜访张作霖,希望他尽快履行之前签订的“满蒙悬案”里面的一些不平等条约。
大家可以这么看,“满蒙悬案”就是日本人想逼迫张作霖签订一些卖国求荣的承诺和约定。这样的话,日本人就会源源不断地给张作霖提供财力和武器装备上的支持。
张作霖与对方越谈越僵,谈判不欢而散。1928年5月20日,日本关东军开始筹谋如何刺杀张作霖。
时任日本关东军司令官村冈长太郎,原本准备直接在北京派刺客暗杀张作霖。后考虑到此时暗杀张作霖,就会造成东北群龙无首,其他军阀会趁机干涉东北内政,刺杀提案才作罢。
但很快日本关东军高级参谋河本大作,接手此项暗杀任务。河本大作将目标定在了张作霖从北京返回奉天的归途沿线。
一开始,关东军倾向于在巨流河(今沈阳新民市境内)铁桥埋上炸药。后来发现这个地点正在奉军管辖警戒的范围,日本人没有机会预设炸药。
思来想去,河本大作将安置炸药的地点,选在了南满铁路与京奉铁路交叉处皇姑屯附近的三洞桥。
三洞桥的位置刚好处于南满铁路和京奉铁路之间,这是张作霖回东北的必经之路。火车也必须要从三桥洞穿过,这个地方也恰好是日本人的管辖范围。
河本大作让人在三桥洞铁路上方放置了30袋炸药,通过引线加上远程遥控的点火方式,派专人特意盯着铁路上的动静。只要发现张作霖乘坐的专车行驶到三桥洞,便立马引爆炸药。
三洞桥属于双层结构,火车必须要通过上方的桥体才能驶入奉天站,而底下一层则是老百姓平时走的小路。
大家想想,三洞桥旁边有一个日本炮楼,那是日本人严格控制的地盘。外人不可能把几百公斤的炸药放置在桥板下,再连上几百米的电线起爆器,准确爆炸。
张作霖的专车总计20节(包括车头),依次为:机关车 (车头) 1节, 铁甲车1节, 三等车3节, 二等车2节, 头等车7节, 二等车1节, 三等车2节, 一等车1节, 铁甲车1节, 货车1节。他本人坐在第十节(第十节属于“VIP”车厢,也是张作霖专属车厢)。
安置完炸药之后,下一步日本关东军就要打听张作霖的具体行程,并且越详细、越准确越好,不能有任何差池。若是打草惊蛇,必将会遭到张作霖的反制。
那防备重重的张作霖,行踪是如何被日本人准确捕捉到的?
在这里就不得不提到著名的女间谍,川岛芳子。日本人将刺杀张作霖的计划提上日程之后,便派川岛芳子打探张作霖的行程。川岛芳子来到大帅府后,要求见张学良,当时张学良正忙于父亲回东北的准备,无暇顾及,便派了手下一位姓郑的副官前去接待。
就这样,川岛芳子靠着色相便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副官的心,上了床,一切都好说了,从而打听到了张作霖回程的具体信息。
很快,川岛芳子将张作霖返程信息反馈给了河本大作。1928年6月4日清晨5:23分,皇姑屯传来一声巨响,张作霖被炸成重伤。
其实张作霖不是没有考虑日本人会对他下毒手,他也安排了基本的防卫措施。就在张作霖出发回东北当天,齐恩铭还曾经试图与日军进行交涉,能够进入三桥洞桥体上巡视,却遭到日军的一口回绝。
河本大作早在齐恩铭发现猫腻之前,布置好了炸药点。这种种阴差阳错,才让日本人成功制造了皇姑屯事件。
另外,河本大作不仅提前布置好了炸药点,还命令赶死队员埋伏在警备区。若是张作霖没被炸死,这些敢死队员也会拼了命地去和张作霖同归于尽。
为了迷惑张作霖,两位日本间谍町野武马、仪峨诚也共同跟随张作霖返回东北。
6月3日晚间,町野武马与靳云鹏、潘复提前在天津站下车。町野武马下车前,还特地嘱咐了张作霖说:“须在日间达到奉天”。
町野武马早已知道了此事,为了能够稳住张作霖,他还故意上车送了一段。张作霖还是太大意了,他没有将町野武马的话给听进去。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仪峨诚也倒是陪着张作霖返回东北,二人却不在一个车厢。这两个日本间谍成功混淆视听,给了张作霖一种错觉,认为日本人不会狠毒到连自己同胞都会杀害吧,瞬间放下警惕。但他实在是太看得起日本人了,日本人什么恶行做不出来?
爆炸过后,部下将重伤的张作霖抬上汽车,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奉天的大帅府,安排军医进行抢救。
由于张作霖全身伤势过重,加上长时间流血,于6月4日上午9:30左右,抢救无效去世。
弥留之际,张作霖对身边人说了这么句话:“告诉小六子(张学良乳名小六子),以国家为重,好好地干吧,我这个臭皮囊不算什么。叫小六子快回沈阳。”说完这句话,张作霖随即咽气。
综上所述,张作霖虽然早已做好准备,沿线归途也有奉军把守。可喋血生涯一辈子的张作霖怎么也没想到,日本人居然学会了“灯下黑”这一套。
古人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本人在暗中设伏,张作霖则是身处明面。河本大作在距离奉天只有不超过2千米的皇姑屯,安置了炸药点,这是张作霖怎么也没想到的。
关东军还巧妙地利用时间差,在奉军快有所察觉之前,提前安排好了炸药的布置。又安排敢死队员,设下“双保险”等着张作霖。
尽管张作霖已经临时更改行程时间,但还是惨遭日本人的毒手。从现存的老照片来看,张作霖乘坐的第十节车厢被炸得面目全非,只剩下底盘。
值得欣慰的是,张作霖被日本人暗杀后,张学良秘不发丧,阻止日军想要趁乱发动侵袭东北的计划。
1928年底,张学良宣布服从于蒋介石的南京国民政府,奉军宣布改旗易帜。至此北伐顺利结束,民国政府完成了统一。
皇姑屯事件其本质是一场政治暗斗,揭开了战争的残酷与日军所犯下的累累罪行。张作霖虽然是穷凶极恶的大军阀,但还轮不到日本人“替天行道”。如今我们大家身处和平年代,回首过往,更要铭记那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