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散文 / 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曼陀罗一直是武侠小说里一种玄妙的存在,彼岸花也是。我差不多把曼陀罗和彼岸花认为是一回事了,来了成都,来了大慈寺,才知道曼陀罗也叫曼荼罗,是茄科;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是石蒜科,除了扑朔迷离的身世相似,二者并无关联。

大慈寺的曼陀罗花期很长,能从初春开到仲秋。或许是三月初一的缘故,进寺居然不花一分钱的银子,完全零门票,老头老太们络绎不绝,举目四望,绝大多数是苍苍白发,壮年的也有,少,有的已换上了紫红色的僧袍,大概是带发的修士。

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一进寺门就是两株高大的树木,一株花开金黄,一株花开朱红,状如喇叭,曳如裙摆,从葱郁的叶间垂泻而下,擦肩而过互相搀扶的两个香客老妪甩出一声正宗的麻辣腔:“曼——陀——罗嘛!”再看这传说中的花儿,明艳,清丽,不似金庸笔下迷雾重重的样子,花朵硕大且长,更不像身怀绝世轻功。曼陀罗全株剧毒,根、茎、叶、花、果都是凶器,花香亦能致幻,这样的花却广结佛缘,自渡成姝,普渡众生。曼陀罗梵文:mandala,意即坛场、聚集,指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寺院栽种曼陀罗的用意,是将珍奇盛满三千世界,奉予佛、法、僧。剧毒与最美,红尘与槛外,慈悲与邪异,通达与迷幻,在莫测高深的庄严肃穆里,神秘地融会贯通,修成正果。

千年古刹大慈寺世称“震旦第一丛林”,是唐代高僧玄奘出家时的受戒之地,寺内遍布楼、阁、殿、塔、厅、堂、房、廊,青烟袅袅,香客熙熙,环顾皆是双手合十并于前额行礼膜拜的信徒。

行至大雄宝殿,人群肃立,人声寂寂,只闻钟磬琅琅之声,一场法会正待开启。没有熟悉的青灰僧袍,多为紫袍,疑是藏传佛教。在修士的指引下,敛声屏气接过经书,自侧门入,随善男信女的队伍逶迤入内,循序一一旁立。正殿前紫袍、黄袍的僧人阵列森严,一人敲大木鱼,一人敲小木鱼,一人摇铃,僧人们的诵唱声起,我也与人群一起按手中的经书跟唱《八十八佛大忏悔文》,唱,拜;再唱,再拜。领唱的声音极浑厚,极威仪,一句一句唱过去,不知这是早课还是法会。众声之中,耳畔传来的那个念唱声最具杀伤力,一声一声拖长了调子,那么悲苦,那么虔诚,经文很长,大多是一个又一个的佛名,她念得像是歌哭。余光扫过去,是个身着平常装的中年妇女,到了“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这一句连唱三遍时,她拖长的音调太有感染力了,唱得我真想冲上去和她抱头痛哭一场。和尚方阵领着凡人方阵齐诵了很久很久,直唱得法器之音绕梁,众人六根皆净。唱念已毕,我们这边的队伍齐刷刷跪立在各自的蒲团上,大和尚领着众和尚敲大、小木鱼,摇铃,掌十默念,依序走出队列,围着大殿走圈。有人无声地离开,我也上交了经文悄悄走出。那个歌哭成泣的女人,还躬身跪拜在蒲团上,不知她有多深的悲伤,可否在这无边的佛法中化解。

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观音殿矗立着由一整株千年乌木雕成的观音像,亚洲48位高僧开光,礼佛的志愿者温文尔雅地一一讲解,慈眉善目的乌木观音高高地把目光看下来,说不尽的悲悯端庄。关于信仰,有,就比没有强。想起一句话:信佛,佛在;不信佛,佛自在。

茶园由一组一组的竹椅、木桌叠放而成,晒干的白米饭晾在藤编的簸箕里,很多的老人浅啜私语,慢了流年,慢了时光。

围墙外,就是繁华若锦的春熙路太古里,一墙之隔,这边是四大皆空,万善同归;那边是熙来攘往,如登春台。墙内,青灯古佛;墙外,滚滚红尘。抬望眼,古意森森的古寺红墙和摩登大厦的玻璃幕墙衬着流云交织在空中,曼陀罗的花香也可随风播洒到红墙之外、红尘之内。进一步入世,退一步出世,于大繁华辟出了大彻悟,大隐隐于市,大慈清静啊。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听赵雷唱着《成都》,慢慢地走过大慈寺,走过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乾坤,顺路将手脚不灵便的拄拐燃香的老嬷嬷搀扶上一把,才算圆满。若能偶遇大慈寺的灯市、花市,听一听曾经的蚕市、药市、麻市、七宝市,那就更是天作之美。

大慈寺香火鼎盛,随处是向东西南北叩拜和祈祷的人群,阳光和烟雾形成迷离的光晕,淹没了屋顶的佛陀,隐匿了曼陀罗的花香。我盘桓在曼陀罗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和朵儿对视,这充满了妖气、侠气和仙气的花,和尘世的花并无二致,一样的无悲无喜,自开自落。

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不远处是玄奘殿重修的募捐告示,“不是大师离不开我们,而是我们离不开大师。圣人不需要殿堂。”张贴的功德栏上大有一掷千金成百万捐献的港商台胞、各地富贾。佛光距俗世一直很近,等待接纳那些无处安放的漂泊。

安妮宝贝几度登上作家富豪榜,作为偶像级写手,她火了很多年,火得一塌糊涂,突然就改名“庆山”了。从安妮宝贝到庆山,她说是禅修佛法的影响。安妮宝贝把自己变成了庆山,跨度很大,却在一瞬间。

很多人活着活着,遇上了事,经历了时间,突然就走不下去了,四顾茫然,苦海无边,英雄末路,美人迟暮,美丽的曼陀罗长出了戾气,需要改种在寺院,用香雾中和迷瘴。很多红人选择了皈依,男女老少的没有征兆,超女周笔畅、歌后王菲、天王刘德华都从灯红酒绿中抽身向佛,真正剃度的少,像李娜、陈晓旭一样遁入空门、斩断红尘的,有也寥寥。他们非官非民,殷实且如风一样自由,能大大方方地皈依或出家,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也可以操办一场有往无来的救赎。当然,奇才李叔同一念之下终为弘一法师,不在此列,那是慧根灵生,风华绝代。

拜佛的大多是草芥,是芸芸众生,饥来要吃饭,寒到即添衣,困时伸脚睡,热处爱风吹,举三柱香,在明明灭灭的香火里念念有词、诚心祷告的平民们,把自己那本难念的经供奉在佛前,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指点迷津。忧得解或不得解,晨钟暮鼓一敲,心便安了。发愿留在寺里,转身奔赴天涯,便又能撑起十二分的精神,踉踉跄跄行走于阡陌市井。

走过一些寺庙,都设在繁荣之外,近鸟语而远人烟,摆出和人间决裂的势头。唯有大慈寺,没有仰仗一座山或一处野地,不作清风明月的玄虚,却在人潮涌动的流行前线,铺设了一座向死而生的诺亚方舟。这边的花香能消散到那边,那边的灯火也能投射到这边;这边的僧人能素袍芒鞋地到那边去化缘,那边的美女也能香艳万方地到这边来许愿;左耳朵能听到光怪陆离的尘嚣之声,右耳朵也能听到沓沓远来的钟磬之音。所谓普渡,就是任你来,任你走,世界只在你身后;任它风,任它浪,野渡无人舟自横。

我朦胧着被红油辣得龇牙咧嘴、泪流不止的双眼,确信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我听过的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作者简介:

大慈寺是我见过的最罗曼蒂克的寺院,曼陀罗是最不可方物的花树

作者简介:马丽君,女,山西长治人,九三学社社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1999年开始散文创作,有百余篇文章发表于报刊杂志,新华网亦有转载。

免责声明: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爱读书立场,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向原创致敬,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dushu263.com/542785.html
上一篇
下一篇

为您推荐

联系我们

联系我们

在线咨询: QQ交谈

邮箱: 200768998@qq.com

工作时间:周一至周五,9:00-17:30,节假日休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