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彬,曾用笔名蓝雨、蓝色雨季等,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祖籍湖北。当过记者、编辑12年,2004年南下广州,供职于国内某评级机构。诗作散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诗潮》《作品》《延河》等报刊及多种年选本。个人诗集《收割月光》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百年诗库·实力诗人”系列出版。
算账
秋风翻动纸片
细数春天播撒的种子
被夏季蒸发的汗珠
已经不够偿还今年的预付
长在岁月尽头的麦子黄了
有人收割
我该回故居看一眼最想见到的亲人
仿佛经历轮回
我不算金钱,不算命运
只算一步一步
离开起点的距离
虚拟的雪
我看见的大雪从没有停止
贩卖厚黑学的骗子
企图张开翅膀遮住天空
他们用虚伪的词句堆起一座高山
海啸过后,他们的样子
如一尊泥塑
市井勾栏或庙堂之上
他们以跪拜的程度测量大海的深度
我目光短视
看见的仍是一片虚无
一场一场的大雪继续在下
继续在人间飘落
本该接纳百川的大海
回声也如此空洞
一切都不存在
早晨不存在,因为日出被遮掩
所有的鸟呜都是虚假的意境
声音不存在,因为冰雪熄灭了呼唤
所有的回声都是石头
突围不存在,因为铁壁已经合围
就连呼吸,都是窒息的句号
那就等待死亡吧。但死亡也不存在
我们正在永生,永生是死亡的循环
等候一列火车
等候一列火车,心头
被沉重的铁轮随时辗压
未出发的早晨,嘈杂的人声
泛起许多陈年旧事
总是这么拥挤,总有
盛夏的果实沦陷于烦躁的记忆
这人影绰绰的世间
那么多的琐碎总在不断换乘
喊一声你的名字,喊一声
辽远的秋天。等候一列火车时
总有一种心情,在
走进季节的门槛跳动
幸存者
或许,我是一个幸存者
一场刀剑
还能在蓑草枯杨中构筑幻想的图景
深秋,鸟叫的绳索勒紧我的喉咙
呼吸每一秒
都可能从沉睡的梦中惊醒
梦真好,那么美好的梦醒来干什么
但我还是醒来
还是看见勒紧我喉咙的绳索
幸存者还活着,多么幸运
幸存者还活着,又多么不幸
一双手
那细腻的,光滑的,有弹性的
那粗糙的,干裂的,黑黢黢的
那局长的,那爷爷的
那高高在上,没有温度的,也没有牵过我的
那缺少保养,沧桑的,那将小手握在大手里的
这是两个剪辑,两部电影吗
而这是一个人的手
童年钟声
母亲去世多少年了?
我从懵懂年少走到中年。
就像经历月光下再一次溺水——
我点燃那盏
熄灭已久的煤油灯,把逝去的遥远的
时光擦亮:有一些生动的词语,
在故居的小河边
捡拾石头、贝壳,和春天遗落的
梦想。
母亲亲手缝制的书包
还挂在墙上。就像夏季人们在河边打捞暮色
醒来什么都不存在。
我已抵达中年。沧海桑田的世界,
无论我流落何处,都在把
童年的钟声——那钟声里,
分明混合有母亲的呼唤——
一次次隆重敲响。
入 画
怎样的涂改,墨写的昨天
才能淡去痕迹?一只灰色的影子
从眼睑里穿过
山路埋伏,鸟声消逝的尽头
渴望生长的种子,在春天的罅隙里一粒粒撒向田畴
田埂上,突然响起纷沓的脚步声
沉默的石头兀自失重
事实上,秋天结出的果实
在丰收抵达之前总是贱卖自己
吹过丘陵的风,也吹散
一筐筐散落的失望
我依然细细分辨
旷野不时泛起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