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11日,天空飘着细雨,平湖城内的百姓自发等候在街道两旁,盼望着解放军的到来。晚上7时许,解放军第20军前哨部队沿平嘉铁路急行而来,街头的电灯突然大亮,灯光打在解放军战士们身上,十分耀眼。街道上的群众奔走相告,呼喊着“解放军来啦!解放军来啦!”于是,各户纷纷打开家门,迎接解放军亲人的到来。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解放军的到来欣喜若狂,待夜色沉沉,一名中年女子带领一帮乌合之众,悄悄离开平湖城,向杭州湾的大洋山岛逃窜。到达杭州湾后,这名女子深吸一口气,竭力想在黑暗中看到点什么。她想着,此次出海,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踏上故土,不由地落下了两行清泪。
这个中年妇女名叫黄八妹,现代史上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抗战时期,老百姓称呼她为“双枪女侠”,敌人则视其为“恶魔”、“死敌”,欲除之而后快。根据她的事迹,后人创造出“双枪老太婆”这个形象,风靡大江南北,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那么,这位抗日女英雄为何会沦落到如此田地,被逼出海?
从童养媳到保镖,一战成名
黄八妹,1906年出生于江苏金山(今属上海)一个落魄盐商家庭,因为她在家中排行老八,又长了一副浓黑的八字眉,于是父亲给他起了个乳名,唤作黄八妹,大名黄翠云。
按理说,贩盐在金山卫是个非常赚钱的职业,但当时政府垄断了盐业,黄八妹的父亲势单力薄,只能做些运输私盐的买卖,不仅挣不到什么钱,还要时时面临蹲大牢的风险。为了让家中唯一的女儿免受颠簸流离之苦,父亲把黄八妹送到当地的吴家当了童养媳。
童养媳的命运十分凄惨,但黄八妹却把日子过成了另一番光景,她生性彪悍,泼辣豪爽,喜欢和村里的男人嬉笑怒骂。时间一长,吴家受不了她,干脆一纸休书,把她送回了娘家。
回到家后,黄八妹更加无法无天,她喜欢把玩各种物件,最喜欢的“玩具”是枪。父亲管不了她,索性教她打枪。没想到黄八妹竟是天生的射击手,第一次射击就命中了20米开外树干上直径10厘米的圆圈。
从那天起,父亲便安排黄八妹担任“保镖”,和他一起贩用私盐。有一次,他们的船只遭当地土匪扣下,对方拿枪威逼。吃了教训的黄八妹心想光右手打枪还不够,左手也要会,于是练就了“左右开弓”的本领,枪法极准。
黄八妹17岁那年,她和父亲走水路运输私盐,结果在运盐途中遭到两艘盗匪船的左右夹击。对方将运盐船逼停后,意欲登船截盐。黄八妹发了狠,手握两支手枪,朝着劫匪“砰砰”连开数枪,九名劫匪应声倒地,其他人做鸟兽散。这次惊险的旅程,让黄八妹一战成名,“双枪黄八妹”的名号就此打响。
当土匪,锒铛入狱
黄八妹在太湖地区闯出了名号,但她深知自己势单力薄,很难抵抗劫匪的接连冲击。黄八妹是一个很有谋略的女子,她索性认“太湖盐霸”李天明为干爹,武装贩盐,周边的土匪都要让她三分,生意越做越大。
但李天明毕竟年迈,当不了长久的靠山。一次偶然的机会,黄八妹认识了江浙一带很有名气的,被称作“太保阿书”的徐书生。徐书生虽然名字叫“书生”,却是地地道道的强盗,他把自己包装成神仙,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吸收了不少信徒,拉起了队伍。
为了让自己在徐书生那里有一席之地,黄八妹以身相许,准备辅佐徐书生干一番大事。黄八妹虽然长相一般,而且身形健壮,但徐书生本着“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收了黄八妹,还让她坐上土匪窝的第二把交椅。
外人看黄八妹和徐书生是“鸡鸣狗盗”,江浙各大势力却将二人捧为“郎才女貌”,这对夫妻联手,很快在太湖上干了一件大事。
当时,法国驻沪领事馆秘书樊尔谛携妻游览太湖,徐书生、黄八妹带着人马,埋伏在太湖的小岛上,将这对法国夫妻劫为人质,向法国领事馆索要巨额赎金。法国领事馆在上海飞扬跋扈,但拿太湖上的土匪毫无办法,只好请上海青帮大佬黄金荣出面调解。黄金荣不敢得罪法国人,找来杜月笙,让他到太湖走一趟,救出法国夫妻。
杜月笙来到太湖后,拜会了黄八妹和徐书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对方能放人。徐书生犹豫不决,黄八妹对他说:“这是一次结交杜月笙的机会,我们卖他面子,以后也为自己留条后路”。于是,在未得到赎金的情况下,那对法国夫妻被放回上海。经此一事,杜月笙对黄八妹刮目相看。
但法国人很快出尔反尔,他们向国民党当局施压,要求惩治土匪。1929年,国民党军警进入太湖剿匪,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将徐书生的队伍消灭殆尽,徐书生被枪毙,黄八妹锒铛入狱。幸运的是,当地一位乡绅出面力保,黄八妹被以“查无实据”予以保释。
黄八妹感激这个乡绅,主动提出以身相许,当了乡绅的小妾,过上了富婆的生活。然而随着“八一三”淞沪会战的打响,日军长驱直入,烧杀抢掠,黄八妹的茶楼被炸毁,那个乡绅也被炸死,她这个富婆当不成了。
为母报仇,美人计诱杀日本军官
愤怒的黄八妹拉起一支三百人的部队,但是没有枪支,这时,黄八妹想到了青帮头子杜月笙,跑到上海寻求杜月笙的帮助。
见到杜月笙后,黄八妹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来向你伸手的。”
当时杜月笙正在组建“淞沪别动纵队”,秘密抗日,急需人才。他盘算了一番,对黄八妹说:“八妹,你找我帮忙,我义不容辞,枪我能给你凑一部分,可你势单力薄的,不如就加入我们‘别动总队’吧!”
杜月笙一番话正中黄八妹下怀,她不仅得到了武器,还有了“番号”,回到太湖后,很快干出了一番动静,接连消灭几小股日军武装。在此期间,黄八妹认识了太湖上另一伙土匪的头子谢友胜。谢友胜仪表堂堂,能力出众,黄八妹又一次以身相许,与谢友胜结为夫妻。两人兵合一处,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先后拔掉了日军的48个据点,黄八妹的枪法也被越传越神,俨然是女神仙降世。
正当黄八妹在前线英勇抗战时,后方突然传来噩耗,她的母亲被日军抓走了。日军托人带话给黄八妹,若想让母亲活命,她就必须向日军投降,为日本人卖命。黄八妹虽然是土匪出身,但身背国仇家恨,断然拒绝了日本人的要求。
黄八妹的母亲不想让女儿为难,为了让女儿专心抗日,她在狱中选择了自杀。得知母亲被日本人害死后,黄八妹恨得咬牙切齿,发誓要给母亲报仇。经过多方打听,她得知逼死母亲的人是日本军官米山少佐。米山为人轻浮,十分好色,于是她决定使用美人计,将米山诱杀。
黄八妹长得不漂亮,没办法单独执行任务,于是她叫来身边一个叫细妹的小跟班,让她代为执行美人计。细妹只有17岁,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十分动人,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几天之后,黄八妹得知米山出现在平湖的布店,于是让细妹精心打扮一番,在布店门口等候。果不其然,待米山出门后,看到角落里亭亭玉立的细妹,顿时动了非分之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细妹装作很害怕的样子,一路小跑到远处的林子里。
米山见状大喜,这个美人简直是自投罗网,他支开了保护他的两个日本兵,疾步走进林子,准备“吃独食”。进入林子后,细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米山,把米山迷得神魂颠倒,正当他准备解下腰带时,脑后突然遭到重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待米山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一个壮实的女人站在他面前,腰间别着两把手枪。米山惊了,大喊道:“你是黄八妹?饶命!饶命!”
黄八妹不理会米山,对身边人说道:“看,这就是日本人!”
几天之后,黄八妹将米山五花大绑,押到镇上,一声枪响,结果了米山的性命。黄八妹又一次名声大噪,当地百姓都称她为抗日女英雄!
兵败潜逃,晚年困死台湾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坚持14年的抗战终于取得胜利。
鬼子被赶回东洋,黄八妹志得意满,解散部队,回到平湖,被选举为参议员。她和丈夫谢友胜一起,在当地开设鱼塘、杂货店、饭店,创办学校,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然而随着蒋介石挑起内战,中华大地在此遭受战火侵蚀,黄八妹被迫重出江湖,为国民党卖命,充当反人民的马前卒。
国民党一败再败,军统特务头子毛森任命黄八妹为“东南人民救国军海北纵队司令”,谢友胜为“副司令”,纠集300多个亡命之徒,企图在平湖兴风作浪。但这帮乌合之众哪里是解放军的对手,被一击即溃,平湖解放,黄八妹、谢友胜等人被迫逃离平湖,前往舟山群岛,于是有了开篇那一幕。
上海解放后,黄八妹曾安排特务刘全德、安平贵等人回大陆,企图刺杀陈毅等我党高级领导人,被上海公安局识破,特务悉数落网。
1950年6月,在陈毅市长的指示下,淞沪警备司令部发起剿灭盘踞在苏南沿海岛屿的丁治磐、黄八妹部的作战任务。黄八妹感到不妙,逃往大陈岛,后大陈岛解放,她继续南逃,登上了台湾岛。在此期间,其夫谢友胜秘密返回大陆,被我军抓获后枪毙。
漂到台湾的黄八妹失去了利用价值,在国民党一干大员眼中,她只是长相难看的土匪婆,而且年事已高,根本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失去依靠的黄八妹只好组织“妇女技工互助合作社”,缝缝补补,做刺绣卖钱维持生计。谁能想到,那个手持双枪、抗战有功的黄司令,竟沦落到手持钢针,辛苦做活的凄惨境地。
1982年5月4日,黄八妹在台北郁郁而终,终年77岁。根据她的遗愿,八年之后,她的骨灰移回大陆,与最后一任丈夫谢友胜合葬于平湖乍浦的“九龙山公墓”。
一代传奇女性,就此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