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爱情里最美不过初见,剩下的不过是磕磕绊绊的慌乱和久处生厌的疲惫。
时而增添的烦忧,更像是现实带来的伤痛,让人躲闪不及。
有时,这样的伤会随时间结了疤,掩盖住不堪的回忆。
有时,这样的伤却一遍遍撕扯出碎片,明明温软如水,外人看来却总是带着凌厉。
离婚后很多年,蒋碧薇将徐悲鸿画的《琴课》一直悬挂在卧室的墙上。
画中那个婀娜典雅的女子,侧影斜对,眉眼低垂。
让她总想抚去微尘,透过旧时光的美好,暗戳戳指向那一场亏欠的爱情,是如何将自己拖入毫无退路的境地。
月夜深重,蒋碧薇是否也在幻灭的爱情里,试图用曾经的画像,温暖过自己黯然落寞的心。
爱情,从来不缺勇敢
1917年,18岁的蒋棠珍在家中又一次遇到了这位频频造访的男子。
他与蒋碧薇的伯父和姐夫在同一所师范学校里教书,为人恭谦、才情初显,深得蒋家父母赏识,也很快得到了少女的崇拜与爱慕。
而徐悲鸿每次看似不经意的到访,有多少是因为对蒋棠珍的倾慕,不得而知。
唯一可知的是,早已有婚约在身的蒋棠珍,怀抱着热烈浪漫的决心,用一封信,与十八年来的生活彻底告别,毅然追随意中人远走他乡。
年轻的蒋堂珍从未想过,一场声势浩大的私奔,也让她一生的情劫就此开启。
父母为了掩盖家族的耻辱,以病故为由,给了女儿最体面的结局。
而蒋棠珍也早已不是名门望族的小姐,她每每看着徐悲鸿手上戴的那枚水晶戒指,都会感到莫名的幸福。
光华璀璨中镌刻着“碧薇”二字,那是徐悲鸿给她取的新名字,而另一只戒指刻着“悲鸿”。
这样的眷恋和痴缠,让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
即便抛弃一切,也是足够幸福的吧?
在日本简陋的旅馆里,他们清贫却无限甜蜜。
在法国留学时,虽然粗粝的生活时常让人感到无望,但徐悲鸿也会因为心疼蒋碧薇,将自己画画变卖的一千元,买来她心仪已久的风衣。
爱情从不缺勇敢,它让你以为打破了生活的枷锁,奔向了预见的幸福。殊不知所有美好的背后,也暗藏着现实的玄机。
1927年,俩人回国,十年漂泊相守,终于载誉归来,故人如初,情深不负。
归国后,徐悲鸿任命为中央艺术大学教授,才华横溢的他正当盛年,整日醉心于艺术之中,根本无暇顾及枕边人的冷暖。
寂寥的日子里,蒋碧薇善社交,徐悲鸿却喜安静。
声名鹊起、富足安乐的生活,并没有将两个人的心越拧越紧,反倒越扯越远。
世间的爱情,大都经历了蘸墨挥笔的爱意绵绵,却又在岁月流转中,失了颜色,停了笔触,山寒水瘦、只留下无尽的清冷和空白。
1930年,徐悲鸿爱上了女学生孙多慈。果真,让爱情消亡的不是三观,而是另一个女人的出现。
徐悲鸿为了表示对孙多慈的喜爱,用红豆做底,黄金镶边,刻上她的名字。正如多年前他刻的碧薇二字。
现实多么讽刺,你以为的刻骨铭心,不过是他人拿来做信物的伎俩。
情深义重,竟然让半生的痴恋,成了一场世人的笑话。
蒋碧薇内心的痛,早已将她击溃。
她让人拔了孙多慈送给家里的树苗,甚至让她失去了出国留学的名额。
里里外外的一番争斗,让徐悲鸿彻底翻了脸。
怒不可遏的他登报,向世人告示要断绝与蒋碧薇八年的同居关系。
寥寥数句,将曾经的温柔缱绻撕得粉碎。
原来,爱情不过就在朝夕间。记忆中的眼波流转,转眼就成了狰狞相对。
女人的爱情,容不下一粒沙
曾经的大家闺秀,如今成了人人嘲讽的泼妇。
蒋碧薇的骄傲和自尊,连同这封告示一起,全部埋葬在了过去。
她将它封装进玻璃框里,摆放在书架上,命为“碧微座右铭”。
这一次,蒋碧薇,真的伤了心。
从红颜到知己,再从知己到仇人,爱情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而彼时,蒋碧薇的身边却一直有一位倾慕者,他就是时任国民政府要官的张道藩。
俩人的相识,要从留学时说起。
在巴黎期间,张道藩与徐悲鸿曾成立过留学生会,两人以兄弟相称。
而年轻漂亮的蒋碧薇给张道藩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
奈何佳偶天成的一对璧人,丝毫容不得他人的爱慕之心。
十年的光阴,让一段未了情似乎迎来了转机。
蒋碧薇生活的不如意,张道藩都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里。
眼看婚姻将亡,徐悲鸿也早已离家,前往长沙去找孙多慈,寻求孙家的准许。
而此时的南京城,正在经历日军的轰炸。
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的蒋碧薇,面对无助和恐惧,开始与张道藩频频通信。
笔墨汇成的文字,凝结了所有的委屈、孤单和伤感的气息,张道藩则用炽热的爱意不断安抚着蒋碧薇受伤的心。
殊不知,此后在一起的二十年里,两人的情书竟多达两千多封。
那些字里行间溢出来的浓情蜜意,不知是当时的真情裸露,还是竭尽全力地倾诉内心的渴望与激情,似乎都有迹可循。
在一次全城警报拉响之前,张道藩利用自己的关系,将母子三人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蒋碧薇开始真正接受了这个男人。
也就在徐悲鸿登报极力撇清同她的关系时,蒋碧薇当即决定和张道藩住在一起。
此后多年,有人总为她和张道藩的恋情而不齿。
可是,恐怕连蒋碧薇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错了哪一步。
面对背叛和依赖,取舍之间,结局似乎早已注定。
本以为能顺利迎娶学生的徐悲鸿,在孙多慈父母的坚持干涉下,这场师生恋也走到了尽头。
万念俱灰的徐悲鸿出国几年后,重新来到了蒋碧薇的身边,寻求一丝复合的机会。
而蒋碧薇却淡淡地说道:
“倘若你与她决裂,家门随时敞开。若只是因人家抛弃你、结婚了,你回来,那我绝不接受。”
当一个人不爱你的时候,怎么走,都回不到原来的路。
这个道理,徐悲鸿懂,所以他悻悻地离开了。
这个道理,蒋碧薇也懂,年月渐久的依靠,总未及初遇时那般动人心魄。
当复合一事被张道藩知晓后,他提议蒋碧薇离婚,再同他公开结婚。
原本性格强硬的蒋碧薇却未同意他的建议,反而选择继续做他的情妇。
当你把想要的生活握在手里时,便有了不争不恼的心。
到最后才会明白,在爱情里,别为了一粒沙,而忘记自己。
恨之入骨,才知爱的走心
1944年,兜兜转转的徐悲鸿决定与廖静文结婚。
这一次,徐悲鸿又登报示众,称自己和蒋碧薇早已解除了同居关系。
蒋碧薇莞尔一笑。两次登报,一次求合。
让她在旧爱新仇里,断不了执念和恨意。
这一次,她决定索要一百万元、古画四十幅,徐悲鸿的作品一百幅,并且他的收入每月要分一半作抚养费。
也正是这次狮子大张口,让蒋碧薇成为日后被人诟病的一大罪状。
世人的刻薄在于,他们不允许用精明去化解背叛,反倒叫嚣着失了智慧。
究竟是贪得无厌,还是恨意难平,或许只有蒋碧薇自己才知道。
面对这份不公平的离婚协议,徐悲鸿却坦然接受了。
甚至在离婚前,将蒋碧薇最爱的《琴课》赠予她。
此后,他夜以继日地画画,因为喜欢站着作画,没过多久便病倒了。
他似乎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毕竟,一个女人愿意陪他熬过苦难,放弃一切至死不渝地追随,到头来一场奔赴,却要独自饮恨。
徐悲鸿心里总是有一丝愧疚的。
后来,蒋碧薇随张道藩去了台湾。
无名无分的她,被张道藩的妻子一纸诉状告到了蒋介石官邸。
仕途受损的迹象,就像一道绳索,紧紧勒住了张道藩,也让这段轰轰烈烈的感情戛然而止。
曾经那句“等你到六十岁时,和她离婚来娶你”的誓言,早已褪去了真诚和浪漫,剩下的只有毫不相干的决绝。
蒋碧薇识相地离开了张道藩的公馆,并坚定地说道:
“基于种种原因,我决定促成他的家庭团圆。”
我想,此时的蒋碧薇一定长长舒了一口气。
哪怕生活拿到尽是不如意的底牌,愿意把牌亮出来的人,才可能真的放下这一切。
1953年,身体每况愈下的徐悲鸿去世。1968年,张道藩在台湾离世。
暮年的蒋碧薇将他们写进了五十万字的回忆录中,上篇为《我与悲鸿》,下篇为《我与道藩》。
在《我与悲鸿》中,蒋碧薇满腹怨言和仇视,用一句“一看错,满盘输”的愤慨,将徐悲鸿艺术的一生牢牢铭记在了一次出轨上。
而在《我与道藩》中,她却倾尽所有溢美之词,盛赞张道藩的温柔体贴和风度翩翩。
然而,纸短情长的背后,她尤记起徐悲鸿直到去世前,手上还戴着那块留学时一起买的怀表,竟感到无限伤感。
而病榻前的张道藩早已记不起她的模样,她却表现得异常淡然。
果真,让你付出最多的那个人,才是一生挚爱。
往后余生,爱过你的人,皆是过客。
人生碌碌,从你心上走过一遭,哪怕后来把爱酿成苦楚,也是一直离你心最近的那个人。
深爱过,此后再多的温柔眷恋,也只是顾了自己或周全。
而在心里最私密的地方,恨着的人,又能懂她几分痴爱?
1978年12月16日,蒋碧薇病逝于台北,享年80岁。
2010年,徐悲鸿画的《蒋碧薇女士》,在拍卖会上卖出了7280万元的天价,创徐悲鸿画作的新高。
倘若蒋碧薇知晓,心中的遗憾和仇恨,是否又能消解半分?
这位一生以两大情事为世人所知的民国女子,在光阴散落的满眼飞鸿中,让人们记住了她的勇敢,也想起了她的强悍。
进退和隐忍,似乎向来和她无关。
有人叹息她太过用力,有人嘲笑她一生无名。
殊不知,从私奔那一刻起,她便把爱情视为今生所倚。
年轻时,不计后果;
中年时,贪恋温暖;
暮年时,孤寂终老。
不拿选择定义自己的人生,这份果敢和精彩,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做到。
女人的体面,别成全了他人,而伤了自己。
既然容不下一粒沙,不妨就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爱、去生活。
只要忠于自我,就是对此生最大的回报。
作者 | 多小胖,愿为世间所有的爱和温情写下动人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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